李若要和顧遂遠義絕這事兒，這兩天在上京城里鬧得沸沸揚揚，有陳集在背后煽風點火，這事兒便越傳越廣，甚至，就連朝中大臣們都略有耳聞，賈固安和王錫自然也從旁人那兒聽了幾分閑話。
這日從衙門出來，賈固安請了王錫在家中小聚，酒足飯飽后，難免說起這幾日朝中的事兒，連帶著也就牽扯出了顧遂遠這頭來。
王錫最講究一個中正廉明，至少在明面上，不能叫人挑出錯處，叫他來說，顧遂遠這回所作所為，委實不大地道。
再想到這人和自己同為一條船上的人，王錫便有些不滿，“他既然娶了李氏，得了李氏的嫁妝相助，再怎么，也該尊敬妻子，不說琴瑟和鳴，總歸，也不能這般對待發妻！”
他鬧出來一堆麻煩事兒，到頭來，反倒是拖累了他們，真是想想就叫人火大。
賈固安嘴上應和了兩句，心底卻十分不以為然，顧家的丑聞鬧到這種地步上，絕非李氏一人可以做到的，那顧遂遠想必也是被人給算計了。
王錫怒斥了顧遂遠一通，甚至顧家上下在他嘴里都被狠狠貶了一番，賈固安也不駁他的話，只抬手給他倒了茶，等王錫說累了，把那茶水遞過去，低聲提醒道，“圣上今兒還說起這事兒來呢，看那意思，是要明保下他了。”
“圣上.......”王錫深吸了口氣，心底那點兒不滿和惱意瞬間落了下去。
這幾年，圣上年紀大了以后，對朝中這些老臣便越發起了疑心，反倒是叫顧遂遠這種無根無基的人得了圣上青眼，這對王家來說，絕非什么好事兒。
如今圣上抬他坐上首輔的位置，不過是想借著王家的勢力把章家擠下去罷了，畢竟，比起從前曾站隊過燕王一脈的章家來說，王家好歹也是一直站在圣上這頭的。
前頭這幾年，倘若不是顧念著章首輔的大兒子還在南疆前線為大齊平亂，章家，早該被一擼到底了。
圣上對和燕王一脈有過牽扯的人一向顧忌有加，所以，章家那個老大去年戰死了以后，圣上便再沒了后顧之憂。
短短一年，章家便從上京城世家里的頭一份落了下去，往后，再想起來，也不知還要等上多少年......
王錫舉著酒盞瞇了瞇眼，他王家自李唐來便是世家之首，哪怕是傳承百年之后，也照樣風光依舊，可這樣的風光，還能持續多久？他也拿不準。
圣上如今能把章家趕出上京，將來，會不會也將王家趕出去？
不管圣上有沒有起這個心思，他總要先防患于未然，這會兒，一切都得順著圣上的心意來，盡量不叫圣上對自己、對王家生出什么不滿......那顧遂遠如今正得圣恩，自己得想法子拉他一把，也好在圣上跟前表個態。
“小顧大人到底年輕，有些事兒，辦的不夠穩妥。圣上把他交到咱們手上，又特意囑咐咱們提點看顧著，這會兒，你我總不好看著他繼續鬧笑話。”賈固安意有所指，顧遂遠和李氏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其實也不小。
這幾天，朝中也好，家里頭也好，誰沒聽過幾句顧家的笑話？
長此以往下去，顧遂遠的名聲很難不受影響，御史臺那頭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圣上既然擺明了是想抬舉顧遂遠的，又怎么可能愿意聽見這樣的事兒？
“嗯......這事兒，不能繼續鬧下去了。”王錫沉吟良久，指尖在圓桌上點了點，‘篤篤’兩聲過后，他才接著往下道，
“李氏不是想要義絕？那就義絕好了，我記得，當時燕王世子不是逮到了顧家一個姨娘？這義絕的緣由，先推到她頭上去。顧遂遠這頭，頂多落一個沒顧好內宅的錯處。”
顧不好內宅，總比心狠手辣對發妻下手來得好些。
再者說了，那個李氏如今下定了決心要脫離顧府，人家擺明了就是不想和顧遂遠過日子了，他就算強行拖著把人留下，除了徒增怨懟以外，還能有什么用？
倒不如遂了李氏的意，兩家就此了斷，正好，李家如今也大不如前，圣上要是想重用顧遂遠，這個李氏，遲早也要除掉。
王錫這意思，當晚便由賈固安親自傳到了顧遂遠耳朵里。
“遂遠啊，王首輔這話說得不錯。你如今正得圣恩，倘若不是當時燕王世子那一鬧，如今，你合該進六部觀政才是。這事兒暫且不提，就說如今，你進了京兆府，又有圣上看重，這份職位，不過是你一個跳板罷了。
這會兒，要是你的名聲壞了，那往后不管你辦了多好的差事，做了多大的貢獻，御史臺那頭，也不會輕易松口讓你往上走的。
你只看我，歷年來，這功績差使，哪樣比旁人差了？可到頭來，還不是因為一句‘子不教父之過’給壓在這位置上動彈不得。你是個聰明人，那李氏，既然要脫身，你就讓她走就是了，何苦拖著，平白給上京城世家看笑話。
你要往上走，李氏，遲早都會是你的阻礙，倒不如趁著這會兒把她甩開，也省的以后再扯皮。”
賈固安此番話說得苦口婆心，活脫脫一副為顧遂遠操碎了心的長輩模樣。他慣會揣摩人意，也慣會鉆營賣乖，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賈固安自己心里頭都門兒清。
顧遂遠沉默聽著，臉色來回變了好幾圈兒，賈固安說得這些，他沒想過。楚楚眼底心底合該只有自己一人，她怎么能說義絕就義絕？他不同意！況且，若是當真判了義絕，豈不是坐實了他對楚楚動手......
賈固安將茶盞重重放在茶幾上，長嘆一聲，說道，“你呀，就是太顧念舊情。這事兒，到了如今，還有什么可猶豫的？
你府上那個姨娘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對當家主母動手，這樣的姨娘，即便是表妹，也萬萬不該再包庇著！
我知道這男人都愛美人兒，但你也不能因為一個姨娘，就丟了自己的名聲吧？”
顧遂遠猛地抬起頭來，額頭的青筋亂跳，他這意思是要讓自己把一切罪名，都推在表妹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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