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被夾進書頁。
那是一本倉央嘉措的詩集。
被翻開的一頁恰是那篇:
我用世間所有的路,倒退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正如,月亮回到湖心,野鶴奔向閑云
我步入你
然后,一場大雪便封住了所有人的嘴
波光粼粼的泳池面在陽光的折射下泛著漂亮的金光。
男人坐在藤椅上翻看著單反里的照片。
他的相機從來只照風景,可偏偏閱至盡頭時,多出了幾張顯眼的人物照。
指腹輕輕點在人物的輪廓上。
倒是不小心放大了照片。
白皙的蝴蝶骨盡在眼前,他喉結輕輕動了動,長長的睫毛扇動時,似夏末秋初的枯葉,清冷卻絕艷。
腦子里突然閃過許多從前。
那一天好像天氣很好,他其實也記不大清,只知道她是從天上掉下來。
整個人濕漉漉的。
平靜的生活好似自那一刻起,就開始變得生動燦爛起來。
她從水里出來,驚慌失措地開口:“什什,么人!”
他難得生起幾分興致,便細看了幾分。
泳池里的小姑娘聲音抖的厲害,聽起來楚楚可憐,眼睛無神,無措地轉過來時像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在看他。
牙齒輕輕咬著嘴唇,瞧著都叫人覺得心疼,生怕她太用力傷著自己。
漂亮,確實漂亮,他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小姑娘。
只不過,那個小騙子慣是會演戲。
他戲謔地試探她:“你看不見?”
小姑娘臉上的表情越發無辜。
“嗯,這里是哪里,哥哥你能送我出去嘛,我可以給你錢。”
小丫頭長了張活色生香的小臉,軟綿綿地喊人哥哥時,他的確心軟了。
向來不喜歡同女人周旋的他,竟然耐著性子同她說話。
“你要給我多少錢?”
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掏啊掏,終于把濕乎乎的錢給拿了出來:“我只剩那么多了,都給你,哥哥我想回家。”
瞧著那張濕漉漉的一元紙幣,他直接被氣笑了
可是啊,連顧渚紫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憶起那些從前時,臉上的表情有多么的溫柔。
真是奇怪,明明已經過了那么久,為什么那些點滴我都記得清楚呢?
就好像上天突然送了我一份很珍貴的禮物,我輕輕捧在手心,細細呵護著,所有同她有關的記憶,萬物都淪為配角,畫面錯亂且模糊,只她一人鮮活。
今天她開學,他特地從加州趕回來。
車載的小冰箱里放著鮮紅發烏的車厘子,杯架上置著一杯加了冰塊的半糖紅豆奶茶,副駕駛上還有一捧酔著水珠的紅玫瑰。
他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在她的學校門口等著。
只是,同以往不一樣的是,這回,他沒有下車,沒有靠著車門點煙,沒有看著天景心里咂著秒數盼她出現。
哦,對了,還有一樣不同。
她沒有穿過馬路,沒有俏生生地喊他大騙子,沒有悄摸摸地跑過來自后環住他的腰肢,更沒有像管家婆似的捻滅他指尖未燃盡的香煙。
可是那些都不重要,他只是有些低落,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往這邊看過一眼。
男人隔著車水馬龍的街道,眼神在她身上游離。
直到影子沒入拐角,真的什么也瞧不見了。
他這才點了一支煙。
閉著眸子靠在座位上,大抵是故地重游,回憶潸然而至,太過突然,才叫人心里發苦吧
餐廳里靜悄悄的。
宿泫雍眼神不斷瞥向那邊,到底是太嫩,不太會收斂自己的情緒。
他不認識韶至,只是基于對阮羲和前任的本能不喜,心口的情緒不斷堆砌醞釀著,可惜了,幾次想開口都被宿泫然按住。
“吃飯,別多事。”
這是作為兄長,對自家親兄弟最后的善意警告。
可如此一來,他身上那根反骨也漸漸擰上了發條。
阮羲和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只是出于主人家的禮數問題,一直在位置上坐著沒喊散,客人沒吃完,主人就離席,那也太不禮貌了!
捏在手里的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
她也沒有要避諱韶至的意思,光明正大地打開了看。
但是,當看到發件人是宿泫雍時,手指到底還是停頓了兩秒。
下意識扭頭看了眼韶至。
男人也正好低頭看她,一只手搭著她的餐椅椅背,一只手隨意地在煙灰缸里捻動煙頭,眼見著灰燼四散開來,將那陶制的灰黑色遠山缸底酔了遍。
就這角度,啥都看得見!
見狀,她不得不硬著頭皮打開了自己和宿泫雍的聊天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