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十日終焉大結局 > 第十九章 武王自艾,白武定計,赳赳老秦
    大衍國都臨淄,層層宮圍之中,一滿頭花白的男子癱坐在床上,手中捧著一絹布,慢慢看了許久,方才放下絹布不動聲色道,“田善,這便是函谷關那邊的戰事情況嗎?寥寥百字,且所言皆是云中樓閣,虛無不切實際,寡人雖然病了,但還沒糊涂啊……”

    男子身邊侍奉著的中年男子,其體型瘦削,一雙丹鳳眼,臥蠶眉,一長髯直達腹部,端的是一副肱骨大臣的模樣,聽到這病床上的老者所言,卻是渾身打了一個寒蟬,苦著臉道,“陛下,這就是前線發來的消息,陛下龍體新愈,還是多休息為好,大衍的社稷離不開陛下!”

    老者搖了搖頭盯著田善道,“善啊,你不說我也明白,這場仗不好打,派虎濤他們出去我就知道這一場仗的勝算甚至不到五成,百萬大軍,卻是離心之軍,如何打得過從天子到百姓上下一心的大秦悍軍!”

    “老夫用雷霆手段,揮師將五國傾數攻滅,卻是得不了這民心,老夫尚在,他們這些地主門閥便敢暗中插手國家大事,老夫若是去了,我那孩子又如何壓得住?燕國之人要樂毅出軍,好讓他們燕國的人在廟堂之上有一席之地,狼騎則是漢國支持之人,牧塵不必多說,只有虎濤沙成二人是我們土生土長的大衍人,這一仗,百萬大軍分四軍之心,田善,換你統軍,能勝嗎?”

    田善支吾了半天,搖了搖頭,“那么陛下明知這一仗打不了,為何還要出軍?”

    老人輕輕一嘆,“雖然勝算不足五成,但好歹還有勝算,若是真撞了這運氣上,攻破函谷關,占了秦國,這些人即便是再有什么心思也無所謂了,想不到老夫征戰數十年,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戰斗,這人生最后一次,卻是要靠著老天吃飯,殺了這么多人,老天會給我好運嗎?”

    見田善欲言又止,老人拉開被褥,一身薄衫走到殿外,抬頭看天,負手嘆道,“郎朗青天,莫非還不想讓這世道安穩下來嗎?”

    田善看著這如夕陽落幕的老者,雙眼不禁泛著淚水,天下之人何人明白圣武王的心思,又有何人明白他心中的痛楚!

    函谷關戰場邊上數里之外的一座高峰之上,一白衣僧人盤膝而坐,望向戰場方向目露悲慟傷感之色,從袖袍之中取出了一盞油燈,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身前,點上了火,雙手合十誦讀了一遍往生咒,僧人一字一言之間,天地之間便有數縷白氣涌入油燈之中,一咒念完,便是無數白氣,僧人起身將油燈一收,對著天地稍稍一躬,袖袍之中的手稍一捻指,面色一變之余輕身一躍,從數千米高峰之上一躍而下,身影在山澗之中穿梭,眨眼便消失了蹤跡。

    “哎呀呀,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年紀不大,本事不小嘛!”回到大營的黎公大笑著拍著陳向北的肩膀,那手掌上傳來的沉重的力道似乎要將陳向北體內的五臟六腑都給拍碎掉,悻悻的收回手掌笑道,“不管怎么樣,來,喝酒!”

    黎公笑著向陳向北遞來一個足有人臉一般大的碗,碗里盛放著的乃是上好的佳釀,陳向北只是嗅了嗅頭就有點暈,擺手道,“黎公,我便算了吧,這酒太烈,喝不下去的……”

    “唉!怕個鳥子,喝下去最多也就一醉,小娃娃你腦子里現在可是昏得很,別硬撐下去了,對自己的身體不好,一醉睡下去,醒來屁事就沒了。”黎公不由分說的將大碗放在了陳向北的手中,如黎公所說,陳向北的腦袋的的確確有點沉重,雖然自己只不過在戰場上幾分鐘的時間,但是對于陳向北而言,所消耗的心神極大,敵軍的陣勢,每一次廝殺的專注,以及關注樂毅的動靜,所需消耗的精力絕非一個剛上戰場的孩子所能承擔的住的。

    拿著酒碗,陳向北大口的飲了一口,一股熱流先是從喉嚨落到腹部,又猛地從體內涌上來,直達靈臺,瞬間感覺整個人的腦袋通暢了許多,又接連喝了幾口,原本通暢的腦子頓時一痛,將酒碗往桌上一放,對著羋犯奀豎起了大拇指,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犯奀,好酒!你來!”

    一邊的羋犯奀沒有理會陳向北的胡言亂語,直接就想將其抬到帳外,卻被黎公一手攔住,“小娃娃,你不喝幾口?這東西對你的身體可有不少好處!”

    看著黎公的笑意,羋犯奀斟酌了片刻,也是喝了幾大口,然后臉頰一紅,跟著陳向北一同倒在了地上,黎公笑了笑,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好不過癮的搖了搖頭,一手提起一個崽子,往榻上那么一扔,坐在邊上閉目養神悠悠道,“我大秦,不僅是帝皇,將帥之輩,也有后繼之人,大秦,如何不興?”

    半個時辰過后,閉目養神的黎公一下彈開雙眼,看向大營門口詫然道,“白武,你回來了?”

    “嗯,這次多虧黎公了,沒想到樂毅竟然如此敏銳,若不是黎公你當機立斷,不然,就憑老夫留下來的那些防御手段根本阻攔不住!”進來的正是白武,一身灰塵,顯然是奔波了不少地方,來到黎公身前,雙手抱拳便是一躬,黎公哈哈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勺,抬起白武,指向陳向北二人道,“此次要不是這些個小伙子,老夫,恐怕此次兇多吉少!即便能出來,恐怕黎公軍也都要折在那里。”

    聞言,白武詫異的看了陳向北和羋犯奀兩人一眼,暗自觀察了兩人的根骨不否認道,“的確是兩個好苗子,如此想來,說不定那個計劃倒可以讓這兩個孩子來操作!畢竟眼下各個副將都有要職,對抗樂毅少不了他們!”

    “你莫非真的打探了什么東西?”黎公虎目一睜,盯著白武,若是如其所說找到大衍國的破綻,即便這一次他黎公軍直接陣亡了一萬人的代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那座小城業乃是大衍軍的一處糧草存放地,雖然其還有另外兩座城池,但若是能夠將這一座毀掉,這百萬大衍軍即便糧草不斷,但是軍心恐怕得有不小的折損!畢竟百萬大軍,每日消耗的糧草可不算少!”

    “如此重要的小城,地方守備應該不少吧!”

    白武輕輕一笑,搖了搖頭將地圖展開在桌上,一指點在小城業上,“黎公你看此城,北東西三方是大衍國的領土,唯有南方是我大秦帝國的領域,但是業的南方足足有數座大山環繞,尤其還有最為險峻的華山,大衍國的人定然想不到這里會有人能夠突襲,故而這糧草重地業城的守備絕對不會多,而我估計,大概唯有一千之數!”

    黎公聞言,睜大了眼睛頗為欣喜,白武搖了搖頭,“即便如此,此城想要拿下并不簡單,這華山周邊的確險峻無比,山道崎嶇,我等想要通過也需要不少時間,而且只能拍出一小部隊,以免讓他人察覺!”

    “本來本將是打算讓我那孩子率領一千輕騎前去,但是經黎公如此一說,不如讓吾兒與這少年郎一同前去,兩人共兩千騎,以此子的戰場嗅覺,足以應對很多突發情況!”白武看著榻上的陳向北喃喃道,其也是從副將那邊聽到了函谷關上陳向北扔毒水的事情,雖說是逞了物利,但是能夠察覺他人所不能察覺的地方,管中窺豹,可知陳向北的敏銳!

    見黎公還是有些許的憂色,白武拍了拍其肩膀,“黎公你就放心吧,這些孩子都不一般,玉不琢不成器,讓他們受點苦頭也好,若是成功,那便是大功一件,而且我們也要鎮守此地,樂毅今日再受挫折,明日的攻勢將要更加恐怖,我們也必須以絕對的精神專注這一場戰事!”

    “不過相比于本將這邊和中間的函谷關,左邊王羽那的情況可不太好啊……”言及此處,白武露出了幾分愁色。

    “此話怎講?王羽那人在這等野戰之事乃是大師,若只想要防守,即便對面有一倍于其的兵力,又有何妨?”黎公詫異的看向白武,后者嘆了一口氣,“沙成此人倒還好,若只是其統帥,即便兵力再多也無關緊要,但是狼騎此人,可不簡單,本將曾聽過其的一點謠言,若是如實,即便是我之先祖面對此人可能也覺得頗為棘手啊!”

    如白武所說的那般,函谷關左方王羽的大營中,王羽的確陷入了幾分難處,先前沙成率領十萬軍隊發起攻勢,卻在王羽的壁壘陣之下毫無建樹,便灰溜溜的退到了后方,而之后,狼騎只是派人送了一輛板車過來,板車之上裝著一袋又一袋的麻袋,而當王羽讓侍從打開其中一袋之后看了一眼之后,其面色猛然大變,不再給其他人看此中物件,沉聲道,“這麻袋當中所放著的都是一節節的人舌,足有數百之數!”

    “王將軍的治下手段實在高明,狼騎我嚴刑拷打,也打探不出王將軍的虛實,都是些忠君愛國的好士卒!狼騎便隨了他們的愿,把這至死也不肯說的舌頭送還給王將軍看看!”狼騎在山腳之下,也能夠看到王羽的臉色,大笑幾聲,轉身帶著部下離開山地。

    “大人,這可如何是好?”王羽的副將肥吠看著一麻袋的舌頭,目中也已經帶著些許的畏懼,這些都是王羽派出去打探虛實的士卒,卻被狼騎盡數抓住,受盡酷刑,本來戰場上這等行為只能激發士卒的憤怒之心,尤其是對于一個掌控全軍軍心的將領而言,這等下三濫的手段基本毫無用處,但是狼騎的手段,已經超乎了常人的極限,絕非讀兵家書籍的將軍所能做出的事!

    “果然不愧是大盜賊啊!沒有一個,身為將軍的覺悟!”王羽深深一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但這便是狼騎的厲害之處啊!老夫的頭,真的好痛!”

    “肥吠你將這些東西拿下去埋了,莫要讓士卒知道此事,還有西乙,將地圖拿來!”王羽閉目沉思片刻,對著左右兩名副將吩咐道,起身看著西乙拿來的地圖,目光在地圖上不斷的上下搜索,喃喃道,“狼騎部下速度奇快無比,所派出的斥候基本難以逃過其追殺,若是正對面進攻我之壁壘,他做不到,而其如此做的原因,便是將我王羽困在這自己所壘起來的鐵壁當中!”

    “將軍,將我等困在此地又有何用,這周邊林地除了我軍此處,別處根本沒有可以容納大軍通過的地方,他狼騎的目的是?”

    “無需大軍,只需要數千輕騎能從我軍邊上繞行過去,來到函谷關后面,便會給中間的函谷關造成巨大威脅,而若是如此,那此戰之敗,便是我王羽之錯!”王羽面色難看沉思了許久,方才一指點在一處山崖當中問道,“此處是什么山?”

    “將軍,這是馬欄山,此處兩邊山崖奇高無比,唯有中間一條大概十幾丈寬的小道能夠通過,而這也是通往函谷關最近的一條小道!”

    “馬欄山……我軍本營可有悄然接近的山路?你下去問問士卒,若是有人知道,便帶其來見我!”王羽捏緊拳頭,等著西乙的消息,過了半響,西乙帶著一名頗為年邁的老兵前來,“將軍,此人早先便是此地山民,對于這附近的山路異常熟悉!”

    “好!”王羽喜形于色,起身雙手把住老兵道,“老人家,怎么稱呼?”

    這老兵被王羽的雙手拉住,已是激動的不能自已,大秦王朝身份地位差距極大,他不過一小卒竟然被一名將軍如此對待,頓時熱淚盈眶就要跪下,“將軍,老卒單名一個喜,將軍有何要事,老卒就算豁出這條命也定要為將軍做好此事!”

    “老人家莫要如此!”王羽拉住老卒喜,安排其坐到邊上問道,“老人家,這附近的山地你可算熟悉?”

    “閉著眼也可指出何山何地,該如何走!”

    “好!老人家,本將問你從此處大營可有到馬欄山的隱蔽小道?”

    老卒喜沉思片刻回道,“大道有三,不過皆從此山前方所過,倒是有兩條小路,崎嶇無比,異常險峻,即便是老卒我也只不過走了兩三遍,危險的很!”

    “不怕,只要有路就好,老人家,我便請你帶著兩千人從那山路前去,務必要快,隨行的還有我的兒子,此事事關重要,就麻煩老人家了!”王羽面色沉重,雙手抱拳對著老卒喜一敬,后者顫抖的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鄭重其事道,“卒喜,勢必完成將軍所托!”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王羽錘了錘胸口,讓西乙帶著自己不過十七八歲的兒子王貴,與其吩咐了此事的重要性之后,便讓王貴帶著老卒喜,清點兩千人馬朝著大營后方的小道走路!

    “將軍,為什么讓公子去?此事,并不輕松!”

    “他與普通士卒有何區別,一個老卒為了我大秦都奉上一切,吾兒又怎能在這里茍且!這里他派不上用場,到那邊他那一身功夫才有地方用。”王羽冷哼一聲,走出大營,這派出去的兩千人,事關重要!

    “赳赳老秦,萬難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