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臉蒼白閉著眼睛。
一張一張貼滿了車窗。
它們擁擠在一起，猛地睜開了眸子。
一個個漆黑空洞的眼眶，看向程野。
黑白對比下，顯得更加滲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程野感覺它們純白的顏色似乎有一絲絲偏青。
就好像死去多日的尸體。
人臉擁擠著圍繞著車，將整個車子遮掩得密不透風。
程野保持著緊惕的狀態，身體繃直，一動不動。
頭頂的燈光似乎在閃爍，程野的視線內，總是時亮時暗。
他看不到車子其他地方。
但是莫名地會去聯想，此刻他的上下左右，車頂和車下，都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臉。
他們是......什么？
是鬼？
......還是別的什么？
程野屏住呼吸，保持著自己的僵直。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心中的警鐘不停地響起。
很危險。
他現在，非常危險。
出于下意識地反應，他覺得和它們融為一體是最正確的做法。
而這種判斷，源自于剛剛保安大叔說的那句話：
「我接到投訴，你放音樂的聲音太大了。」
聲音。
他吵到它們了。
這個車庫里空無一人，而有東西覺得吵鬧。
保安大叔只是過來警告，并沒有攻擊他。
合理推測，他做了違規的事情。
它們認為他打擾到它們了。
所以過來警告。
保安大叔估計是危險來臨前的提示，是讓自己有一線存活機會的。
這雖然是升級任務。
但也是一場游戲。
只要是游戲，就有它的規則，有它的程序設定。
能編寫出來的副本，就是有答案可解的游戲。
一定不會毫無理由殺人。
不然，何來良好體驗感可言？
程野漆黑的眼眸微微閃動。
似乎浮上了一抹譏諷的笑意。
他們早就判斷出這個游戲是擁有自己智慧的，那，像他這么優秀的玩家，應該不會給他出無解的升級任務。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行。
果然。
大概是三分鐘后。
燈又滅了。
世界再次陷入漆黑一片。
不過這次。
在遙遠的遠處，有著綠幽幽的光芒。
那是安全出口的標識。
在看到這抹光的時候，程野放下心來。
他回到現實世界了。
因為前幾次的黑暗，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說明當時的他，可能處于里世界里。
并不在一個維度。
而現在，他能看見安全出口的標識了。
說明他又回來了。
三秒鐘后，停車場再次亮了起來。
這次不是昏暗的暖橙色的光，而是一開始耀眼的白熾光。
他回來了。
程野一下子松垮下來。
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喘了口粗氣。
太危險了。
不過，這一次的意外，讓他發現了兩條線索。
一，石頭的出現，可能就是里世界和表世界切換的時候，不小心留在表世界的東西。
所以這個小區的人才在前幾十年，毫發無損。
所以厄運的傳播，是從撿到這塊石頭開始的。
二，李雨筠當時能從有井蓋的地方摔落下去，正是因為當時的某一刻，里世界和表世界重合了。
所以，在里世界里，那個井蓋是不存在的。
她掉下去了。
不過這只是程野通過「能不能看見安全出口標識」進行的推測。
具體是不是有兩個世界的重合，并不一定。
但是目前出現的所有疑點，都可以用這個進行解釋。
比如：那塊在人類世界里不存在的元素構建的石頭。
......
程野只花了三分鐘穩定自己情緒，緊接著就發動了轎車。
既然有了思路，他現在只想趕緊回家查閱資料。
他相信，以原主這種工作狂的性格，應該在家里也堆滿了研究成果好供半夜突然有靈感起身查閱。
車速很快。
隨著車往市里開，車流和人流都多了起來。
郊區的小區和市里的環境簡直天差地別。
那邊是嚴肅的被控制的狀態。
可市里依舊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在路上閑逛的人們并不知道，或許有一場毀滅性的災難，正在降臨......
......
半個小時后，程野終于回到了家里。
他用指紋打開了家門。
推開門......
其實真正的家和租住的家區別并沒有很大。
只不過家里安裝的消毒儀器是全自動的。
隨著他剛剛打開門，身上就被噴了一堆藥水。
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東西，總之能聞到重重地消毒水的味道。
在他的右手邊，有兩個籃子，一個放褲子，一個放衣服。
程野挑了挑眉。
順從的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放進了臟衣籃里。
然后，前面的門才開了。
下一個房間竟然是一個淋浴間。
程野無奈地搖搖頭。
當初原主建造這個屋子的時候，物業是怎么同意他把淋浴間安裝在這個位置的？
不怕樓下鄰居投訴，也不怕房屋漏水嗎？
不過走了一路，程野確實也覺得有些疲憊了。
他簡單地沖洗了一下，來到了下一個房間。
這里是干凈的成套的衣服。
左邊是出門穿的衣服，右邊是睡衣。
都擺放得整整齊齊的。
程野隨意抽出了一件睡衣穿上。
在做完這一整套的消毒環節后，他才順利地進入了自己的客廳。
還是熟悉的一片純白。
這個男人，是真喜歡白色啊。
大概也是因為白色最不耐臟吧。
一旦有點什么污跡，總是能一眼看到并清理了。
程野覺得有些累。
他回頭看了一眼。
剛剛經過的三個房間就是入戶門的走廊。
不過三米長的走廊，被他改造成了三個一平米的小房間。
這個人，真是牛逼......
又聯想到出租屋的簡陋消毒設備，不禁苦笑著低頭。
或許對于原主來說，這已經是他為了研究而做出的犧牲了吧。
程野不過休息了十分鐘左右，就站了起來開始尋找資料。
對于一個這么有潔癖和強迫癥的人來說。
他的資料一定不會亂放，一定會放在最合理的位置。
程野站到了客廳地正中間，試圖將自己代入進原主的思維里。
如果我是這么一個潔癖又強迫的人，我會把資料放在哪呢？
臥室？
不可能，那是休息的地方。
程野隨著目光側過身子。
廚房，衛生間......
誒？
書房呢？
程野疑惑地揚眉。
這個房子這么小嗎？
程野盯著面前的墻，思索著。
陡然，他抬起腿，朝前走去。
不對啊，這里怎么會是墻呢？
程野回憶著他入門的順序。
第一個房間的右邊，是有兩個臟衣桶的。
臟衣桶上連接著滑索和軌道，明顯是隔壁有空間可以處理那些衣服的。
程野側了側身子，瞥了一眼衛生間。
果然，衛生間后面有個陽臺。
那此刻他對著的這個墻壁，應該是房間才對。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輕輕一推。
“咔。”
反彈器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原本空無一物的墻壁，在它的右側，打開了一小條縫隙。
哈哈。
找到了。
程野拉開假性墻壁門，大步跨了進去。
感應燈隨之亮起。
這里面就好像圖書館的書架，在左側做了一整排的架子，上面堆滿了文件夾。
而右邊是沿墻做的桌子。
有一盞臺燈。
桌面上十分干凈，筆，本子，工工整整地堆放在左上方。
而右邊。
理所應當地擺著一瓶消毒水。
程野笑了笑，拉開椅子，坐到了原主常坐的位置上。
他先打開了筆記本。
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每日的心得。
可以看出，原主真的是一心撲在科研上的人。
「6月25日，晴。
今天依舊沒有研究出石頭的屬性，它好奇怪，無論通過什么方式都無法探索到它到底是什么。
而且它的性質總感覺在變化。
有時候覺得它硬一些，有時候覺得它又軟一些。
不過監測出來的數據倒是保持不變......
.......
我一定可以檢測出它的原子量的！」
「6月26日，晴。
今天郭教授忽然一臉陰沉來了實驗室，說要將實驗室搬到幾十公里外的位置。
那邊我知道，是個郊區。
出于對放射物質的緊惕，搬到郊區我能理解。
不過不明白為什么他要在如此繁忙的實驗階段搬實驗室。
都已經進行到第三階段了......」
「6月27日，晴。
今天因為搬實驗室，大家集體放假一天。
目前那塊神奇的石頭，只知道它的密度是/cm3（20℃），熔點是1800℃，沸點約1740℃。透明有光澤。在空氣中極其穩定，幾乎不與任何東西反應，反而能影響其他物質的。
這點不合常理，這塊石頭果然充滿了秘密。
今天出門找房子，我要和石頭同在！」
......
程野大致地翻了一下，找到了郭教授說要搬實驗室的那一天。
這本筆記本前面的所有內容都是：我今天一定能探索到石頭更多的秘密！
后面的內容也幾乎是這個。
只有在6月26日——27日這天，出現了其他的內容。
而之所以會變化內容，是因為影響到原主的研究了。
他果然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同事接二連三的死了，也不在乎。
反正只要不影響到他研究，世界毀滅了都沒關系。
程野搖搖頭，站了起來，打開身后架子上的資料。
上面密密麻麻記載了一堆數據。
長長的數字看得程野頭痛。
都是關于石頭的，不過過于嚴謹的科學數據，沒有自己的猜測。
讓程野感覺沒什么價值。
這些能讓他們監測出來的數據，應該沒有那么重要。
升級任務，怎么可能把答案擺放在那么明顯的地方讓自己一目了然。
肯定是需要自己去尋找答案的。
程野輕聲笑笑。
一個石頭，科研人員這么努力了，還沒有研究出它的原子數。
可見，它或許真的不是地球的產物。
有可能是高于地球文明的產物。
程野想了想。
重新坐了下來。
忽然。
他瞇起了眼睛。
原主為什么會在今天，沒有去實驗室呢？
要知道這個項目開展了七個月。
他每天都是風雨無阻的。
可偏偏在今天，他沒有去實驗室。
他不是睡過頭。
程野回想了一下。
當時他的身子是站在門口的。
而且是面朝客廳的。
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居家服，是正式可以外出的衣服。
所以當時，原主是剛剛從外邊回來。
他沒有去實驗室，他去哪里了?
程野陡然坐直了身子，他打開桌上擺著的筆記本，快速翻到了最后一頁。
剛剛所有的內容他都是一目十行大概略過的。
只有在出現不一樣的內容時才仔細查看了。
所以，他犯了一個錯誤。
人類的慣性。
他出于慣性，在主觀意識上覺得原主后續的內容也是跟加油打氣努力研究石頭有關，所以就沒認真看了。
筆記本被翻到了最后一頁。
這個筆記是昨天的寫下的。
「7月8日，晴。
這個石頭有點奇怪。
自從我們搬實驗室后，石頭就有些不對勁。
怎么說呢......
我覺得它好像隨時在變化......
不，不對。
我也不知道怎么說，總之，它應該不單單是個石頭......
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
......
啪。
手中的筆記本一下子摔到了桌子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程野愣在那里。
四條比較特別的筆記，都圍繞著一個觀點。
那就是這個石頭的不對勁。
程野撿起筆記本，再次快速地重新翻開了一番。
一開始，原主說不對勁程野并沒有在意。
因為這個石頭就是很奇怪，一個從未被發現的元素，當然會讓人覺得奇異。
可是現在，程野覺得原主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
他重復地說石頭的不對勁。
指的并不是它的性質，而是別的東西。
厄運？
石頭會傳播厄運......
難道原主后來，觀察到了石頭的特殊性？
他在和石頭的日夜相處中，真正的查看到了石頭是怎么傳播厄運的？
程野站在原地，忽然雞皮疙瘩從手腳蔓延開來。
石頭會放射。
會傳染。
它無時無刻不在給周圍的科研人員傳播厄運。
已經死了七個人了。
為什么剩下的人是：原主，郭教授和小王呢？
他們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沒有被感染？
還有小王，為什么恰巧是在小區封鎖的前幾個小時，逃離了這個城市。
分明郭教授說的是只控制這個小區。
為什么在小王的口中......
......是這個城市都要被拋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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