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暫時無視了旁邊那個聒噪的家伙,江舟再度檢查了一下自己替身程序的運行狀況。
觸覺感知契合、視覺信號清晰、義體運轉完美、擬似激素模擬表現優異……
各項體征良好,到時候應該不會出問題。
握起拳頭然后再松開,看著數表上各項數值的變化,江舟點了點頭,隨即轉頭看向了一旁的陳妄——也就是那柄錘子。
不得不說,雖然這家伙看著完全沒有一個深度4調整人應有的樣子,但技術力是真的沒得說。不通過身體掃描,僅僅通過那些殘留的代碼就能還原出完整的替身程序。這種能力起碼在江舟的認知中,是難以想象的。
還不只是還原破損的替身程序,按照陳妄整天叨叨的那些,自己被自己捏出來的“老婆”給甩掉的事情,他甚至還能夠直接制造有人格的數字生命。
不過可惜的是,這種建模的能力還是不夠精密。起碼沒法精密到能夠通過調整幾兆神經突觸的連接,用來隨意制造數字人格的程度。
對大腦進行破壞性的掃描,依舊是獲得數字人格的唯一方式。
不過江舟猜測,倘若皮格馬利翁路徑不是一條所謂的“斷頭路”的話,那么隨著調整深度的加深,這條路徑說不定能夠做到這點。
“話說,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像抓蒼蠅一般地在面前猛一握手,江舟將投影圖像給收了起來,而這時候陳妄在一旁貌似也發完癲了。這柄錘子晃蕩著飄了過來,然后他“看著”江舟如此問道。
說完,他還十分禮貌地補上了一句:
“雖然我這么問有些冒昧。”
不得不說,忽略掉他這幅錘子的模樣,在不談論類似“二次元”話題的時候,這家伙說話還是挺正常的,甚至會讓人覺得十分的可靠——這很符合江舟對于宅男的不那么刻板的印象。
江舟偏過頭看向了他,有些困惑地問道:
“什么怎么做到的?”
而接下來陳妄說話的語氣,讓江舟仿佛在這柄錘子的身上,讀出了萬分驚訝的表情。
“啊?這還要問嗎?當然是你為什么能夠做到,用一個意識適配不同的替身程序啊。”
在這其中有著太多不可能了。
首先,若想要上線替身程序,是必須要通過曼陀羅認證的。而他能夠使用兩個替身程序,說明他能夠通過另一個人的曼陀羅密碼。
其次,理論上來說,用大腦驅使其他人的替身程序,替身是會反過來影響到人格的。雖然說在“意識”這個概念里,大腦所占據的權重非常的大,但是身體毫無疑問也是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具奔跑速度能夠突破音障的身體,跟一具需要靠輪椅才能行動的身體,哪怕是由一個意識驅使,他們對于人格的影響也是不可忽視的。
“我過去的職業是所謂的‘人生體驗師’,就是制造出各種各式各樣的類替身程序,讓顧客在賽博空間里進入到其他人的身體里,體驗自己成為不同性別、年齡的人……或者不是人的感覺。
“但這一切都是需要進行嚴格規范控制的,因為一不留神就會對顧客的心智指數造成嚴重影響。過去我接待過的顧客,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了,但像你這樣使用另一個替身程序半個月……可能還不止半個月的人,我還真沒見過。
“像這么隨意的更換替身程序,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陳妄如此問道。
對于這個問題,江舟稍稍沉默了一下。
真要問為什么的話,那當然是萬能的雅努斯程序了……他可沒辦法這么回答,而且這個答案也確實顯得偷懶了一些。
不過真要說的話,自己本就不是在用一個意識來回驅動著不同的身體。無論是廖漆在基底現實里的身體,還是在賽博空間里運行著的替身程序,很大程度上,其實都是由江舟-廖漆這兩個意識的結合體所一起驅動的。
或許上浮在表層的顯意識沒有這種感覺,但江舟通過比對具體的行為進行對比,再思索自己的一些選擇,便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與過去性格的微妙不同。
更多是作用在潛意識層面的改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說自己在獲得了“廖漆”這個可控要素以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沒有什么問題(當然反過來也一樣)。只是自己在主觀上并沒有感受到突兀,也沒有任何割裂的感覺。
這就好像對比童年與現在的自己,要說給人的感覺,那確實是兩個人,但是在個人的認知里,自己就是自己。
仔細想來,無論是“江舟”還是“廖漆”,他們都是在做自己的應該做的事情。
這就宛如“忒修斯之船”的悖論一樣,不斷更換船的零件,并不會改變這艘船的本質。
“這就跟你所行走的皮格馬利翁路徑的‘笛卡爾劇場’一樣。”
思索了良久,江舟開口道:
“這是我這條升格路徑所帶來的特殊心智模式。”
至于這種心智模式究竟意味著什么,以及為什么雅努斯會將這套心智模式賦予自己……只能祈禱在今夜之后,在明天諾德安置區地熱發電廠完全竣工以后,自己能夠在那臺萬用打印機封存的信息里找到答案吧。
…………
明天就是決戰的日子。
走在去往惠民小區的路上,廖漆心想。
“決戰”這詞帶著一些不好的意味,準確來說,帶著十足的悲觀情緒在里面。
畢竟,這么說這基本上認定了,普路托深潛公司會在地熱發電站建完以后,立刻翻臉。
但是,這種想法并非是空穴來風。倒不如說,到如今這個節點,普路托深潛公司依舊沒有派人過來聯系已經很能說明他們的態度了。
雖然情報組一直都表示,他們沒有發現普路托深潛公司對諾德安置區的任何武裝單位的調動。但這點在布克這個老情報專家看來,反倒是更進一步的說明了對方的真正意圖。
而在伊卡洛斯解放陣線的內部,他們就這個最后決戰的場景已經不知推演過多少次了。而最后得出來的結論是,除了留下一只深度2以上的精銳部隊留守之外,其他的組織成員全部化整為零。
原生人若是想要給調整者造成足夠威脅,必須要動用強火力。而在無法動用大規模火力的市區,非調整者留守再多,最終也都是只是給對方那些職業劊子手刷戰績而已。
再說,真要是比拼火力的話,毫無疑問會是公司方會更占優勢。假如己方先動用重火力,最終只會給那些公司狗動用重火力的藉口。他們不用只是因為多少還會在乎一些公關影響——有一些,但實際上也不多。
總而言之,對于明天可能發生的戰斗,最后的作戰主力便只有自己、布克,以及一只深度2的五人作戰小隊,還有一小隊遠程支援的黑客小隊。
若是排除掉布克這么個深度4的珀耳修斯路徑調整者的話,他們所擁有戰斗力也堪稱可憐。
即便加上布克,對方派遣的武裝力量只要跟“忒修斯之圍”的時候持平,他們也是絕對弱勢的一方。
很可能會死。
廖漆心想。
不是之前那種小打小鬧的程度,沒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也不會有什么天降奇兵的支援。
自己將要硬碰硬的面對這一戰。
就好似自己曾經所經歷過的那樣,面對不可戰勝的公司勢力。
那一次,他狼狽地逃出了那座倉庫,在無數同伴的掩護與犧牲下,帶回了重啟伊卡洛斯的鑰匙。
那時候,自己甚至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但是這一次……
站在家門口,廖漆不由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通過曼陀羅密碼的驗證以后,門打開了,房間里傳來了白冬的聲音:
“馬薇女士,現在嘗試回憶一下……”
“都說過多少次了,白小姐。我不叫馬薇,我的名字叫奧黛麗·褒曼,是維納斯傳媒旗下的……”
一個中年女性的聲音打斷了白冬的話,后者吸了一口氣像是打算說些什么,但隨即她停住了。
白冬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滿臉驚訝。
“廖漆?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應該在地熱發電廠那里嗎?”
廖漆笑了笑道: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才是吧?你怎么今天還來了,治療不是每周六嗎?”
白冬臉上瞬間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難得的,她有些扭捏地道:
“組織里不是說,像我這種非戰斗人員暫時先回歸本職工作,不要參和這次行動嗎?我想著自己確實也沒什么能幫得上忙的事情,正好手里也沒其他事情,干脆就過來再來給你媽媽進行一次記憶喚醒治療。”
說完,她轉而看向了房間里,然后道:
“收費我會先記在你賬上的,記得活著回來把錢付了啊。”
廖漆微微一笑:
“我盡量。”
“所以說,你在這個時候回來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覺得這個話題過于沉重了,白冬轉而問道。
廖漆的視線越過了白冬看向了房間,他沉默了許久,然后開口道:
“我想最后再回來看一下我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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