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屏南王，黃章也懶得搭理他。
固守著區區一郡之地的兩座城池，晾他也翻不出什么風浪來。
既然對方不肯和自己合作，黃章也懶得再去找他。
眼下，對付柯兀術即將到來的五萬蠻軍才是重點。
隨后，黃章將邊桓和柳寒的部隊給調了回來，全力駐守恒遠平原。
既然柯兀術不甘心失敗，那自己就得再給他一次痛苦的打擊，讓他明白為什么肅國能一直以來壓制住蠻人。
等柳寒和邊桓率軍回來的時候，柯兀術的大軍已經出現在了恒遠平原附近。
范凌風說得果然沒錯，柯兀術真的領了五萬大軍過來。
只是讓黃章好奇的是，既然柯兀術能一趟功夫召集五萬大軍過來，之前為何不把這些兵力給拉扯過來，非要帶著區區三萬人和自己作對？他就這么自信？
聽聞蠻軍又領了五萬大軍過來，肅國這邊普遍持悲觀態度。
有的人甚至在怪罪黃章沒有第一時間拿下瑯牁城，如果拿下瑯牁城，還可以據瑯牁城固守，瑯牁城是天府郡第二大城，城墻都是經過加固，專門防蠻軍的。
如果他們拿下瑯牁城，雖然抵御五萬大軍很吃力，但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慶城城墻又低又矮，五萬蠻軍完全可以沖垮這里。
面對來勢洶洶的柯兀術，黃章先是把柳寒的寒風營派駐在恒遠平原的十八座塢堡里。
單單只是十八座塢堡還擋不住蠻軍的進攻，所以黃章又親自帶著千牙軍駐守在塢堡東南方向，與柳寒呈犄角之勢與蠻軍對望。
不過這次，心態可就完全不同了。
雖然之前正面擊敗過蠻軍，并且不止一次，但那時在雙方實力差距不大的情況下，甚至可以說是黃章這邊占據著人數優勢。
但現在卻不同，蠻軍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他們。
兩邊相遇后，立馬就展開了一場大戰。
柯兀術出動了三千蠻軍部隊，黃章這邊自然不甘示弱，由胡烈帶隊，五千千牙軍士兵迎戰。
按以前的打法，五千千牙軍打三千蠻軍，妥妥的壓制。
可真正打起來，卻讓人大跌眼鏡。
五千千牙軍剛擺好陣和三千蠻軍鏖戰，柯兀術又派了兩千蠻軍出擊。
看到加入戰場的兩千蠻軍，黃章頓時明白過來。
柯兀術是想把小規模交戰擴大成決戰！
若是黃章也增派部隊，黃章相信，柯兀術會繼續加兵。
如果繼續加，他的實力絕對比不上蠻軍。
而此刻，戰場已經陷入焦灼，他也不可能使用飛天床弩，那樣會傷及自己人。
“鳴金收兵！”
一聲令下，清脆的鑼聲在黃章這邊響起。
胡烈一聽，雖然不明白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撤軍，但還是馬上撤出戰斗。
只是他能撤，其他的士兵未必能。
一場交戰下來，五千千牙軍士兵，直接死傷過半。
一場慘敗！
自此，但凡蠻軍叫陣，黃章都按兵不動。
蠻軍實力本身就強，再加上經過一場大敗，強大的壓迫感立馬讓肅軍這邊士氣低落。
面對強大的蠻軍，即便是精銳如千牙軍也難免心生難敵的情緒。
好在黃章有特制的巨弩，蠻軍不敢大力攻擊，雙方就這樣扎營對立。
蠻軍洞主時不時過來叫陣，但黃章卻不應戰。
這個時候若是被蠻軍找到空隙，那可不是簡單的戰敗，可能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功虧一簣。
“殿下，再這樣熬下去，我們的糧草跟不上不說，士氣也低迷得厲害。”邊桓說道。
黃章軍隊這邊的糧草供給都是從蕪城調配，但從蕪城到恒遠平原這中間的路本身就不好走，而且由于這段時間蠻軍已經開始把多余的部隊撒出去，毫不夸張地說，半個恒遠平原都是蠻軍的身影，甚至連他們的后方慶城都有。
自然，柯兀術不可能放過截斷黃章糧草的機會。
要知道他之前之所以戰敗，就是因為被黃章給截斷了糧草，導致他進退兩難。
現在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黃章的部隊無法在蠻軍大部盯住的情況下去支援糧道。
這幾日下來，糧食已經開始出現危機，若是再不解決，怕是用不了多久，大軍就會斷糧。
黃章聽著這些戰報，無奈地笑了笑。
不得不說，柯兀術真的很強，他本以為會有一場惡戰，畢竟蠻軍兇悍，柯兀術應該會利用蠻軍的優勢對沖他們。
但他失算了，柯兀術打得十分謹慎，每次叫陣的蠻軍也都是一兩千人。
如果他派兵打這一兩千人，打贏了還好，萬一打輸了，他相信柯兀術一定會抓住機會席卷過來，到時候他怕是連布置飛天床弩的機會都沒有。
而他更不可能出動飛天床弩對付一兩千人。
可就是這種一兩千的騷擾，對他們士氣的打擊是巨大的。
不光如此，柯兀術把后面的兩萬蠻軍給散開，幾乎分散在半個恒遠平原，他的部隊若是有個風吹草動，立馬就被對方知道。
老謀深算！老奸巨猾！老樹盤根！
對付這種敵人，真的太難太難！
但再難，黃章也得撐住，他若是倒下，那這支部隊就算是真的倒下了。
“我已經派牛戰天去疏通糧道，告訴將士們再堅持兩天，糧草就來了。現在柯兀術把部隊都給散出去，正好給我們逐一擊潰的機會，他們這是在找死！等糧草一到，我們便主動出擊！”黃章安撫道。
這話也只有底下的這群帶兵的將領們相信，他們都是柳寒寒風營的將官，是柳寒根據軍功一一提拔上來的，算是真正的草根武將。
聽到黃章這話，眾人都贊同地點點頭。
黃章就是他們心中的戰神，既然他說了這話，那就意味著此戰有了轉機。
看著底下人一個個面帶笑容的樣子，黃章也笑了。
只不過他這笑，多少有些無奈。
剛才那些話騙騙這些沒有文化的底層武將還行，一旁的胡藝兒可知道現在形勢已經十分嚴峻了。
黃章是把牛戰天派了出去，但黃章派牛戰天出去不是去疏通糧道，而是去搬救兵。
可現在哪還有救兵啊？
她知道，黃章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戰，可能就要敗了。
會議結束后，黃章一臉凝重地看著眼前的地圖。
胡藝兒在一旁突然問道：“公子，我們是不是沒有機會了？”
聽到胡藝兒這話，黃章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公子的情況我是了解的，鸝兒姑娘也被你派出去了，可這周圍哪里有救兵？公子不過是騙他們的罷了。”
黃章知道胡藝兒一直跟在自己身旁，對他所有的情報都清楚。不管是斷糧，還是被困，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如此悲觀。
“沒有的事情，你不要多想，快去睡覺，相信我，這仗一定會贏的。”
說完，黃章便轉過身，繼續觀測著地圖。
只見胡藝兒一把將黃章抱住，流著淚說道：
“公子，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陪著公子，即便是死，我也要陪公子一起。”
聽到胡藝兒這話，黃章搖了搖頭，轉過身面對她，刮了她的鼻子。
“小傻瓜，你在說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你就這么不相信我？”
這話她似乎聽黃章說過。
只見胡藝兒破涕為笑，朝黃章點點頭。
“我相信夫君。”
隨后，黃章替胡藝兒擦干眼淚，吻了她一下，便讓胡藝兒下去休息。
戰時，他倆自然不可能同睡一起，就算胡藝兒答應，黃章還是要注意一下士兵情緒。
要不是士兵見過胡藝兒的武藝，戰時帶個女人，肯定是要影響軍心的。
胡藝兒剛走，黃章突然抱著頭開始蹲在地上，一臉蕭索。
沒錯，剛才的一切都是他故作鎮定。
他比誰都清楚現在自己的狀況。
要怪，只能怪他太過輕敵，柯兀術的壓迫力太強了，他的每一步，都把黃章算得死死的，不管黃章怎么做，最后都只有一個結果。
溫水煮青蛙最是恐怖！
現在黃章就像那溫水中的青蛙，別看蠻軍沒有對他們發動進攻，但就是在這種逐漸的無望的僵持中，他們會被一步步蠶食。
現在擺在黃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第一，打破僵持，和柯兀術決一死戰。
結果很簡單，一個士氣極度低落的部隊，面對成倍于自己的敵軍，而且實力還遠超過他們，勝率幾乎為零。
第二，拼死突圍，壯士斷腕。
結果也很簡單，若是剛開始這么做，他倒是能撤出去，但當柯兀術把蠻軍散開以后，即便是他壯士斷腕了，還是會被散落在恒遠平原的蠻軍給吞噬。
這就是黃章所說的，柯兀術幾乎把他能走的路全都給斷了。
柯兀術是真給黃章演示了當己方具有絕對優勢時，該怎么合理地吞下對方。
現在，是黃章自降臨這個世界以來，最絕望的時候。
以前，他可以什么都不顧，放下一切就走，畢竟他之前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但現在不同，他有自己最愛的人，有自己的朋友，兄弟，有自己的事業，有他許下的承諾。
人總是在極度膨脹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現在什么地方。
之前他太過狂傲了，覺得自己和蠻軍作戰一直處于勝勢，根本沒把蠻軍放在眼里。
真正和蠻軍正面較量的時候，才發現在自己的想法多么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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