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裴中郎有令,請陛下率軍前行!如果可行,還請陛下為將士們訓話!”

  對于所有的將軍來說,李誦都是一個最優秀的君主,原因無他,給錢糧、給兵員,給權力,給信任,不僅如此,沒有干涉、沒有掣肘、沒有最讓將軍們反感的遠程微操,可以說李誦給自己手中的將軍們提供了他們所需要的一切。

  而李誦要求的也很簡單,那就是勝利。

  對于這一點,李誦足以自傲,到目前為止,他所信任的每一個人都得到他所付出信任十倍,百倍的回報。

  李誦沒有懷疑過在裴植、張取義的帶領之下羽林軍面對數量遠超自己的對手可以戰而勝之。

  這不是李誦第一次參戰,只不過之前的時候,要么在奉天,要么在興慶宮,那都是提著腦袋搏命的戰場。

  戰場上打的激烈,戰場邊緣的李誦看的也算過癮,對于李誦來說,這種在沒有太大壓力之下的觀戰也算是一種獨特的體驗。

  但是自己終究不過是一個旁觀者,雖然知道這是裴植在照顧自己,但是李誦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的遺憾。

  只不過,遺憾歸遺憾,李誦依舊保持了自己的慣例,不干涉裴植的任何指揮,畢竟在李誦的眼中勝利高于一切,大唐高于一切,而自己,不重要。

  原本以為自己或許會在這里,在羽林軍的勝利中,靜靜的等到生命的終結,這也算是一種完美。

  幸運的時候,裴植終究沒有讓自己失望。

  率軍前行,無疑是讓自己親自參與到最后的戰斗之中,成為勝利的一部分,而不僅僅是一個旁觀者。

  為將士訓話,這就是裴植這家伙為自己安排的任務,對于這個看起來很簡單的任務,李誦滿意到不能再滿意了。

  士可鼓而不可泄,力須聚不能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從戰斗開始到現在,除了炊事兵進行的小規模反擊之外,并沒有發動大規模的反擊,相反始終保持著穩步防守的方式,消磨對方的士氣,消磨對方的意志,消磨對方的耐心。

  而現在,敢讓自己直接上前,說明裴植這小子的部署顯然已經完成,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將所有將士的士氣頂滿。

  聽到傳令的聲音,確定了自己所擔負的職責,望向前方戰場中央正在搏殺的將士,李誦不僅心潮澎湃。

  只聽“滄朗朗!”的聲音,李誦將自己腰間的寶劍抽出,指向了前方,輕輕的說道。

  “前進!”

  李誦的聲音并不大,但是這沙啞的聲音中卻充滿了一種豪邁,連帶著護衛著李誦的幾十名禁軍也隨著振奮。

  伴隨著李誦的命令,二十余名輕騎兵在前開路,八十騎緊跟在后,李誦腳下的戰車在百名精銳騎兵的護送之后開始加速向前進發。

  與此同時,確定了李誦開始上前,裴植再次下令,號聲不變,依舊是退回陣地,但是旗手手中的令旗卻急促的揮舞起來。

  伴隨著命令的變化,和反唐聯軍鏖戰了超過一個時辰的步卒加快了撤退的步伐。

  在步卒的后方,由前劍南軍、吐蕃軍、南詔番兵組成的超過四萬人軍陣也加快了追擊的步伐。

  剛開始,反唐聯軍還能保持一個相對平穩的速度,至少可以維持的陣型。

  然而,隨著追擊的進行,羽林軍步卒撤退的速度的提升使得追擊兵馬的心態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處于追擊的狀態之下,處于勝利的預期之中,原本就不太緊密的戰陣已經越發的松散,本就不太嚴密的組織更加的混亂。

  包括劉辟在內,不是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但是反唐聯軍的眼中,羽林軍的步卒明顯已經處于潰退之中,勝利已經唾手可得,就算跑的亂一些,松散一些也沒什么關系。

  就這樣,一方追逐,一方撤退,羽林軍步卒和反唐聯軍交戰的位置很快從陳倉道北端喇叭形出口的中段向北移動。

  羽林軍到達戰場位置的時間比對手早了接近兩天的時間,而兩天的時間足夠羽林軍做太多的準備和安排。

  一百多架八牛弩自然是裴植真正的重中之重。

  根據裴植的要求和指令,為了將八牛弩的殺傷發揮到最大的限度,羽林軍配屬的工兵對于八牛弩陣地的預設做了前作未有的準備和嘗試。

  陣地位置的選擇,八牛弩射程范圍的預估,交叉火力的覆蓋范圍……

  所有可以想到的地方,羽林軍的工兵都做了充分的準備。

  為了確保八牛弩殺傷的效果,玉林軍的工兵營在預設的戰場之上,利用樹木、溝渠、山石、溪流等等自然景觀,勾勒出了四條橫跨了整個戰場的距離標示線。

  對于熟悉戰場環境,熟悉周圍地形地上的羽林軍來說,四條標示線清晰而顯著,但是對于不清楚羽林軍想法的反唐聯軍來說,能看到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戰場上的各種山川地貌。

  就在這追逐之中,追擊中的反唐聯軍的大隊人在不經意之間,已經越過的兩道羽林軍工兵預設的距離標示線。

  與此同時,鏖戰之后負責誘敵的步卒已經退到的整個羽林軍二線,由重步兵和輕步兵組成的第二道戰線附近,開始根據最初的安排進行戰陣的重組。

  鏖戰了一個多時辰,邊后退邊誘敵的步兵營和炊事兵以最快的從第二道陣線重步兵和重步兵之間的空隙向后。

  體力已經消耗到了極限,只是憑借意志力進行拖延的重步兵和“重型坦克”們一股腦的向后勐沖,一直沖到了第三道八牛弩組成的密集戰陣之前才停下,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瘋狂的,貪婪的呼吸著空氣。

  相比較最狼狽的營屬工兵以及弓弩兵,至少看起來遠沒有他們這么狼狽。

  最先撤退的步兵營營屬工兵營的工兵們,已經拖著他們的八牛弩進入了后方羽林軍均屬工兵營組成的八牛弩陣地之內預留的位置,使得戰陣之上八牛弩的數量達到了驚人的一百六十架。

  主要負責支援的弩兵則穩穩的停在了重步兵組成的第二道戰陣的后方,開始為這些剛剛接陣的重步兵、輕步兵提供遠程的支持。

  步兵營的人手漸漸的退入了重步兵組成的第二道戰線的庇護之下,而反唐聯軍的進攻卻沒有停止。

  很快,追擊中的反唐聯軍硬生生的裝上了由一千兩百名重步兵,六百名輕步兵,以及后撤下來的一千米弓弩手的組成第二道防線。

  陷入瘋狂之中的第一波反唐聯軍沒有任何意外的直接倒在了第二道防線之前,但是對方后續的兵馬則如同不要命一樣繼續蜂擁而至。

  而到了雙方接陣的這一刻,意味著追擊的吐蕃聯軍兵馬,已經越過了工兵們提前預設的所有四道標示線。

  同時,也意味著追擊的反唐聯軍大部已經進入了八牛弩的覆蓋范圍之內,只要裴植一聲令下,所有的八牛弩就可以齊刷刷的將早就準備好的弩失射出,吐蕃人將享受一次前所未有有的遠程覆蓋體驗。

  “中郎將,敵軍已經越過了中線,進入了適宜的打擊范圍!”

  戰場上的位置、距離,裴植了然于胸,但是,裴植卻沒有在第一時間下達射擊和反擊的命令。

  只不過對方兩撥兵馬疊加之下,兵力的數量超過了裴植的預期,也就導致對方前鋒已經進入最佳射程范圍的時候,還有接近三分之一的敵軍還處于八牛弩帶來的打擊范圍邊緣或者邊緣之外,而這顯然不符合裴植的預估。

  在裴植看來,只要進入了攻擊范圍之內,就不應該有活口的存在才合理,讓一個敵軍處于打擊范圍之外都是對于八牛弩那巨大弩失的浪費。

  更重要的時候,看著在追逐之中已經基本失去了指揮的敵軍,裴植已經有了一個新的想法,當然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聽到來自后方他希望出現的聲音。

  為了那位老人最后的謝幕演出,他愿意再等一等,將進攻的開端交到那位老人的手中。

  當然,裴植也沒閑著,兩名傳令兵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后方八牛弩所在的位置沖去,傳達裴植的命令:把仰角調到四十五度。

  在反唐聯軍接戰的同一時刻,駕乘在戰車之上的太上皇李誦也已經抵達了戰陣最后方騎兵的所在的位置。

  在這里,李誦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排排呈現在他身前不到十步精銳的騎兵,此時此刻,這些騎兵甲胃齊全,目視前方,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在這里,李誦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排排的八牛弩,那一摞了的重型弩失,還有八牛弩和弩失旁邊一個個精神抖擻的禁軍精銳。

  在這里,李誦可以清晰的看到,和對手鏖戰了一個多時辰,筋疲力盡,幾乎癱倒在了八牛弩之前空地上的重步兵們。

  在這里,李誦可以不借助千里鏡就看到距離他不到一里的地方,二線布陣的重步兵、輕步兵、弓箭手、弓弩手已經重新組成了一道完整的戰線,已經和尾隨,追擊而來的反唐聯軍的戰兵戰斗在了一起。

  在這里,看著自己一手創建的禁軍將士在自己的面前拼命搏殺,李誦的心中瞬間被一種從未有過的豪邁所充斥。

  在這里,李誦可以感觸到嗅到戰場上彌漫著的那種濃濃的血腥味。

  這不是李誦第一次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在奉天城,在興慶宮,那血腥味甚至可以讓人窒息。

  然而,這一次,這濃濃的血腥味沒有讓李誦恐懼,反而激起了李誦最后興奮和喜悅。

  突然一個瞬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誦感覺,自己喜歡這種血腥的氣息,并且漸漸的陶醉在了這種感覺之中。

  看著努力的維持身形,站在戰車之上,微微瞇起了眼睛的李誦,張嘉軒心中咯噔一下,以最快的速度朝著李誦的手臂和胳膊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李誦另外一次的張泰成并沒有比張嘉軒慢太少,以幾乎同樣的動作和張嘉軒一起攙扶住了已經在微微下墜的李誦。

  兩人一左一右,輔助了李誦的胳膊,然后將李誦的手放在了戰車的扶手之上,看到李誦沒有直接倒下,松了一口氣的張嘉軒,輕輕的在李誦的耳畔說道。

  “陛下,裴中郎似乎說過請陛下訓話!”

  訓話!

  聽到這兩個字,李誦一下子從剛才那種恍忽的狀態下恢復了意識。

  輕輕的撫摸著這一輛工兵們很久以前為自己打造的戰車,李誦的心中閃出了一陣陣的感慨,這一刻李誦感覺自己的頭腦從未如此的清晰。

  輕輕的揮動手臂,指向了前方,看到了李誦所指的位置之后,戰車繼續前行,而原本護衛了李誦一路的騎兵則回歸到了騎兵的戰陣之中,稍后,他們也將成為最后進攻的一員。

  在車夫嫻熟的駕馭之下,戰車平穩的來到了騎兵戰陣和八牛弩陣地之間狹窄的空地之上。

  與此同時,裴植的傳令兵也已經抵達了位置。

  郭戎率部東征過程之中,為了應對戰局,在郭戎直接和間接的主導之下,禁軍的編制體系已經實際上進行了第三次大規模的改變,而這一次主要進行改變的則是工兵營。

  在郭戎主導的改變之下,禁軍的工兵營已經根據職責、特長等因素一分為三,使用器械輔助戰兵的器械營,使用火藥及火藥衍生武器輔助戰斗的火器營,剩余以土木、舟橋為核心的骨干則實現了工兵營的重組。

  長纓軍中已經進行了事實上的拆分,郭戎也已經根據自己的經驗將方案呈送到了李誦和李純的桉頭。

  只不過時間緊急之下,禁軍其他部分還沒有來得及將工兵營拆分,然而幸運也就在于這個地方。

  工兵營拆分容易,但是為了保證戰斗力和人力充足,必然會補充入一部分新兵,這必然導致短時間內拆分之后的工兵營戰斗力下降。

  而沒有經過拆分之下,營級規模的工兵建制之中,近乎人人都是一專多能的精英,他們長期的配合和嫻熟的戰技遠不是新兵可以比擬。

  裴植傳令兵的命令剛剛下達,短短幾十息的時間內,八牛弩陣地之內,一百多架八牛弩已經全部完成了仰角的調整。

  此時此刻,萬事俱備,所有羽林軍的將士只等待最后一個進攻的命令。

  等戰車挺穩,李誦用出了最后的一絲力量,在再度將自己腰間的寶劍拔出,劍鋒指向了前方。

  同時,用盡了最后的力量,高喊道。

  “唐魂~不滅!大唐~萬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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