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肖，你到底要去哪？”
“老蘆，你知道我和馬師弟都出自終南山吧。”
“自然。”
“在終南山我們有一位師叔，本名柴炫圻，道號清虛子，二十年前離開終南山云游天下。差不多十年之前，托人從來的最后一封書信說最終留下了觀陽縣。”
兩人一邊說著，在引路人的指引下，繞過一座高坡之后進入了一片群山綿亙，峰奇谷幽、林嵐深邃、清泉奔涌的山谷之中。
在山谷的盡頭，一座清幽的道觀矗立由于云霧的盡頭。
“沒想到這小小觀陽竟然有如此一處幽深高遠之地！”
“哈哈，這你就不知道了，”聽到肖俊鵬帶著一股自傲的情感說道，“據柴師叔的書信中說，太宗皇帝曾經派大將軍尉遲敬德在這里監修廟宇……”
“當年柴師叔云游到此地，遭遇了生平大劫，重病之下險些兵解，幸得到本地玉虛觀道長相救，僥幸留下了一條生命。”
“隨后，柴師叔就在這玉虛觀中常駐了下來，等到老道臨終之時，將玉虛觀托付到了柴師叔的手中。”
太宗欽命修建的廟宇，道行頗深的修士，還有這天地間環繞的屢屢仙氣，都給這山谷中的道觀縈繞了一層神秘的氣息。
正在一行人帶著神往看向云霧深處的時候。
“嘭！嘭！嘭！”
連續三聲爆鳴響起，突兀而違和的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蘆孝兵直接目瞪口呆看向了肖俊鵬，明顯是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一個解釋。
“老肖，這是……”
事實上，肖俊鵬最初也是一陣懵逼，但是片刻之后懵逼就變成了驚喜。
當蘆孝兵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看向他的時候，肖俊鵬已經挺直了腰板，臉上已經掛上了一抹傲然。
“事實上，在二十年之前，柴師叔在煉丹之術上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進入了瓶頸階段，留在終南山已經沒有了進步的空間，柴師叔離開終南山云游也是為了實現煉丹之術的突破。”
“煉丹？”
蘆孝兵給了肖俊鵬一個你TM在逗我的表明。
“老蘆你別著急，這也是煉丹之術，也未必不是火藥之術，大將軍也說過，火藥之術本就是發源于煉丹之術，優秀的煉丹師也同樣是優秀的火藥師，所以大將軍才會在研發大殺器的時候選擇了我們。”
“據大將軍的說法，他手中的那一份黑火藥的配方其實就是一位云游到了西域的中原煉丹師所出，柴師叔手中也有一份類似的丹方！”
“什么？”
這些東西哪怕在長纓軍中也算是絕密的存在，誰都好奇郭戎的大殺器配方來自何方，但是哪怕是蘆孝兵這種長纓軍中高層的存在也是第一次聽說。
“大將軍手中那份黑火藥配方所傳承的道長沒有留下名諱，但是柴師叔手中這份是有淵源的，來自孫仙師。”….“孫仙師！”
聽到孫仙師，蘆孝兵眼中立刻就帶上了足夠的敬畏，無他，在這個時代能真正被稱為仙師的恐怕也只有這一位。
“孫仙師在‘伏火礬法’中提出了一個伏火的方子：硫二兩，硝二兩，馬兜鈴三錢半。右為末，拌勻。掘坑，入藥于罐內與地平。將熟火一塊，彈子大，下放里內，煙漸起。”
“后來，柴師叔根據孫仙師的方子研究，其最終目的是使藥物引起燃燒，以去掉它們的猛毒，于是先是用馬兜鈴代替了孫仙師方子中的皂角，然后……”
“……幾經嘗試之后才有了柴師叔手中的火藥配方。”
“等，你是說，這大殺器本身是一份藥方？”
“當然了，我道家道法自然，探索自然，行醫濟世，兼職煉丹，行醫就要用藥，用藥就要有藥方，有藥方偶爾探索出什么也不奇怪。”
這丫的打著行醫濟世的名義，研究出來的東西殺人比自己麾下的戰兵可快太多了，簡直就是說最便宜的話，干最狠的事。
聽著肖俊鵬說的如此淡然，蘆孝兵很有一種整個世界都顛倒的感覺。
“大將軍手中的配方，和柴師叔手中的配方雖然大致成分的種類相同，但是具體的比例差別很大，效果相差也是十分明顯。”
“大將軍手中的配方更容易爆炸，而柴師叔手中的配方更容易燃燒，正是因為這種材料相同，但是比例不同造成的不同效果。”
“我們能夠在短短兩三年內就將這大殺器研制的比較完備，也是因為這兩種配方給我們帶來的思路，以之前的兩種比例為基礎，所以我們開始根據三種材料的成分進行無限的配比，最后才得到了在戰場上發揮驚人效果的大殺器！”
肖俊鵬在這里猛講，蘆孝兵聽得的是連連點頭，他雖然聽不懂，但是不耽誤他認為肖俊鵬說的很有道理，那位尚未蒙面的柴師叔清虛子很牛X。
“當初因為大殺器的原因下山，我和馬師弟等人就曾經試圖尋找過柴師叔，只不過沒有找到觀陽所在，再加上很快就隨大將軍出征，就把尋找柴師叔的事情耽擱了下來，只不過以這一晃就是三四年。”
“如果不是來到了這里，聽到了觀陽這個名字，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這竟然是兩百多年前的前隋縣名。”
蘆孝兵原本想說，觀陽這地名軍議里說的很清楚，但是下一刻就反應了過來，長纓軍為班底的禁軍和同時代其他軍隊最大的差距之一就是軍紀。
軍議上的內容，行軍路線，這都屬于機密的東西，肖俊鵬的級別其實很高，但是他卻只是技術輔兵，職責是輔助作戰，不需要考慮引路和開路，所有是沒有資格知道行軍路線的。
一邊說著，一行人已經穿越了山谷來到了道觀之前。
青磚，灰瓦，白墻之下，玉虛觀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掛在了牌匾之上，再加上云霧繚繞儼然一副人間仙境的感覺。….輕輕扣動道觀的大門，一名十二三歲的小道童輕輕開門，然后看到外面是整整一大隊軍爺之后，整個人多多少少有些驚慌。
畢竟身處亂世，道童雖小，卻也知道軍爺不好惹，萬一惹惱了這些丘八，一把火燒了道觀也并非不可能。
于是只能硬著頭皮開門，詢問這些軍爺的來歷。
原本道童的臉色還算好，神態動作也算正常，然后在聽到肖俊鵬說他們也是來終南山之后突然就變非常不安。
看著道童盯著的自己身上的甲胄發抖，肖俊鵬了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小道童在擔心的內容，畢竟道士一般穿的是道袍而不是甲胄。
“……不必擔心，我等現在確實確實入伍守護大唐，下山之前確實于終南山修道，下山之前……家師……，道號……，這位是馬師弟……”
聽著肖俊鵬自報家門，又講出了很多他從師傅口中聽說的屬于終南山道士才知道的秘聞之后才終于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徹底放松下來。
“見過肖師兄，馬師兄，剛剛有些失禮，請各位師兄勿怪。”
“無妨，柴師叔可在觀中！我等有要事需要求救于柴師叔。”
“在是在，不過師傅正在偏殿煉丹，那邊現在恐怕……”
小道童的聲音是越來越小，就好像所謂的偏殿是什么龍潭虎穴一般，然而考慮到肖俊鵬所屬說求見的原因是求救之后，還是點了點頭。
在小道童看來，所謂的求救就是來求藥的，自家師傅雖然劍走偏鋒，喜歡倒騰某些不可描述之物，但是研習過孫思邈醫術的師傅，醫術同樣不俗，當得一個杏林圣手的名號。
山林鄉里時常有百姓尋醫問藥，閑暇之余師傅也會云游為百姓診治，贈醫施藥。
當然，膠州、萊州、登州、密州的豪門，世族在遇到疾病的時候，也不會不遠路途到玉虛觀重金求藥。
只不過，相比較對百姓贈醫師藥，對待這些豪門、大族的時候，自家的師傅就從山民、漁民口中的老仙師變成腹黑的商人，保證讓這些豪門、大族，得興而來，割肉而去。
要不是靠這些從豪門大族哪里割肉補貼道觀，玉虛觀恐怕早就被自家十分拆完了。
只不過，自家師傅，既能煉丹，又能制藥，身體硬朗，一身功夫三五十人不得謹慎，更有一些獨門秘方，縱然求丹藥往往割肉，但是求得丹藥者往往心滿意足。
在小道童看來，這幾位出自終南山的師兄前來，大概率是為了救人而來，所以也沒有拒絕，而是硬著頭皮開始給幾人帶路。
被小道童請入門內，開始跟隨小道童前行，道觀之內的一切了然于目中。
道觀規模不大，且幽深寂靜，除了時不時傳來的爆鳴聲有些煞風景之外，確實有種古香，古色，古韻之意。
兩三個回廊以后，幾人來到了爆鳴聲的策源地所在的院落。….幾人剛走到院落中，只見一名身著道袍，頭發斑白，身手矯健的道人直接從主殿中直接飛了出來。
看到飛出來的老道，肖俊鵬，馬玉等道士出身的工兵心領神會，一個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了自認為安全的藏身之所，捂上了耳朵，張開嘴巴，趴在地上。
目瞪口呆的看著在自己面前雞飛狗跳的一群道士，根本就不知道會發生什么的蘆孝兵茫然的站在原地，然后被被飛出來的老道一腳直接踹飛。
被踹飛之后，剛剛趴在地上。
“嘭！”
一聲驚天巨響傳來，饒是趴在地上蘆孝兵依舊感覺自己的腦瓜子嗡嗡的，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伴隨著一聲驚天巨響，大量的磚瓦，碎石瓦礫，漫天亂飛，砸的蘆孝兵身上的盔甲叮當作響。
當爆炸聲音過去，所有的磚瓦碎塊全部跌落完畢之后，肖俊鵬、馬玉等人從藏身的地方慢慢探出了頭。
結果，片刻之前還矗立在眼前的偏院主殿天靈感都被掀翻了，只剩下了齊腰的矮墻。
整個主殿的上半部分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或者說已經散落在了方圓幾十丈的范圍之內。
“臥槽，柴師叔什么時候又開始研究炸藥了，房子都直接掀了，怎么這么狠呀？這當量至少相當于整整三十斤咱們現在的黑火藥吧。”
“三十斤，別鬧了，三十斤可沒這么好效果，我耳朵現在還嗡嗡的，至少相當于五十斤！”
“誰說不是了，我以前好像聽師傅說過，柴師叔研究火藥的時候風險相當大，不是像我們一樣，一點一點少量嘗試，而是喜歡大開大合，喜歡玩大的。”
“據說當年柴師叔之所以會離開終南山云游，道術和煉丹術到了瓶頸只是一個方面，更主要的是掌教師伯已經受不了他每天無休止的炸房子了。”
“馬師弟，那不是據說，當時你還沒上山拜師，我是親眼見過柴師叔差點把……”
一幫道士出身的工兵躲在一旁竊竊私語，老道則不緊不慢的起身，緩緩的將被自己踹飛到地上，還處于暈眩中的蘆孝兵旁邊。
確定了蘆孝兵還活著，只是受到了爆炸余威的沖擊還是處于眩暈之后，也不管蘆孝兵的狀態，直接就開始臭罵。
“#￥%%……&”
語言之難，用詞之豐富，聽得一眾道士是目瞪口呆，至少以肖俊鵬對蘆孝兵的了解，聽如果蘆孝兵意識清醒絕對會起來跟他拼命。
當然了能不能拼過是另外一回事，就沖柴師叔飛在半空中的時候能一腳把蘆孝兵踹飛，肖俊鵬就覺得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對待這位二十年沒見的師叔。
罵到一半，似乎是罵過癮了，也許是感覺蘆孝兵快要從眩暈中恢復了，老道人的語鋒不再那么犀利。
“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就敢亂闖，馬上就爆炸了，連躲都不帶躲，這東西是你這一身盔甲能擋得住的么！別說你這身盔甲倒是不錯……”
說到盔甲，老道人的聲音停了下來，開始認真打量蘆孝兵以及他身上的甲胄。
蘆孝兵身上穿的可是將作監為長纓軍校官特制的高級貨，而老道也是見多識廣，確定了甲胄貨色的一瞬間，老道原本澄澈的眼神變得渾濁，兩顆眼珠如同兩顆琉璃球一樣開始不停的亂轉。
然后，老道不再罵人，而是直接走到了蘆孝兵的身邊，兩只手合力直接將披甲之后兩百多斤的蘆孝兵直接抬了起來，連續在他幾個穴位上猛戳了幾下，使得蘆孝兵很快從眩暈狀態恢復了過來。
然后恢復意識之后，蘆孝兵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這位將軍，你帶兵過來把貧道的大殿拆了，你不覺得應該賠償貧道一下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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