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妻？”
江穗寧淡淡地出聲。
一旁的流蘇卻已經氣得滿臉通紅，兩手絞著帕子，死死地咬住下唇，又因為自家小姐不說話，而不敢吭聲。
原本她以為，二小姐只是想入侯府為妾，沒想到，居然是平妻。
她們怎么敢？
她們怎么敢？
她們怎么能這么欺負小姐？
明明吃的用的穿的全都是先夫人的東西，現在就連小姐的婚事也要惦記，這些人，實在是太壞了。
這江家的人，已經沒有人把小姐放在眼里了，居然就敢如此。
流蘇又氣又急，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江穗寧淡淡開口：“平妻？我不同意。”
羅姨娘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答案，臉上依舊笑道：
“大小姐，這平妻一事，是小侯爺同意的，若大小姐不同意，豈不是傷了你和小侯爺兩個人的夫妻情分。
“大家子弟，后院人多，哪怕沒有薇兒，也會有其她人。
“大小姐總不可能不許小侯爺納妾吧，你跟薇兒是親姐妹，若薇兒也到了侯府，你們二人還能相互幫襯，以后府里人再多，誰也不能越過你們去。”
江穗寧：“納妾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平妻不行。”
羅姨娘聽到這個回答，并不著急，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又道：
“這件事，你父親也是同意的，她主要希望你們二人能夠齊心協力，都能過得好。
“嫁了人，有姐妹相互幫襯，是其他人羨都羨慕不來的事情。有薇兒在，大小姐以后想做什么，都有個能動手的人不是。”
羅姨娘說到這些話，已經暗示得非常露骨了。
江穗寧聽到這里，面色松動。
羅姨娘一看，眼帶喜意：“以后侯府后院定然女子多，有薇兒幫你，你穩坐正室之位就是，其它的都交給薇兒來做。”
江穗寧一副思忖狀，不時打量一眼江雨薇，江雨薇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江穗寧想了好一會，搖搖頭：
“我并不太相信姨娘的話。
“姨娘說，妹妹去了侯府會幫襯我，我覺得這件事有待考究。
“之前，父親讓姨娘幫我保管母親的嫁妝，我問了幾次明細，姨娘都沒有給出來，姨娘這樣做，讓我如何相信姨娘和妹妹？
“我覺得，姨娘讓妹妹入侯府，并非為了幫襯我，而是想借我搭上侯府罷。”
“沒有沒有，大小姐相差了。”
江穗寧沒想到江雨薇會這么說，一陣心虛過后，當即表態：
“大小姐，夫人的嫁妝由妾身保管著，主要是你年紀太小，怕你被奸人蒙騙。
“現在你都要出嫁了，這嫁妝自然是要還給你。
“還請大小姐給妾身一月的時間，妾身必定給大小姐一個滿意的交代。”
江穗寧：“一月時間太長了，我等不了，就三日。”
羅姨娘驚道：“三日？三日怎么夠？”
江穗寧：“照理來說，我母親的嫁妝給你保管，你把賬冊和相鑰匙全部給我就是，連三日都用不了。
“只是我向來覺得姨娘是體面人，總要有個交接，所以才給了三日，照理來說，就是半日，也夠了。
“怎么？難道是我母親的嫁妝出了什么問題？”
“沒有，沒有，完全沒有，三日，三日就行，三日后妾身一定把夫人的嫁妝原原本本的送到大小姐手中。”
江穗寧：“嗯，如此，那就麻煩姨娘。”
羅姨娘一想到吃到肚子里的東西還得吐出來，心中那叫一個不樂意。
但是卻又不得不同意，此時，耐著性子賠著笑，問道：“那你妹妹入侯府的事……”
江穗寧：“姨娘說得對，妹妹入侯府，對我也有好處，反正以后會有別人，不如讓妹妹進府。
“若姨娘讓我看到了誠意，我自然不會阻止妹妹入侯府。”
聽到了確定的答案，羅姨娘一顆心放下來。
江雨薇入侯府做平妻，這件事是不合規矩的，而且侯府那邊也不會同意。
現在不過就是仗著江雨薇勾搭到了小侯爺，讓小侯爺盛元麒對她多上了幾分心。
再加上若有江穗寧這個正妻做保，她能一步一步籌謀幾分，若不然，一切都是徒勞。
“既如此，那妾身便不打擾大小姐了，妾身告退。”
羅姨娘說著，拉了拉江雨薇的衣袖。
江雨薇立馬道：“姐姐，妹妹告退。
“姐姐放心，以后入了侯府，妹妹一定竭盡全力幫襯姐姐，不讓姐姐受委屈，不讓姐姐被欺負。
“若有事，妹妹一定第一個站在姐姐的面前，替姐姐分憂。”
江穗寧望著江雨薇笑了笑：
“一件一件來吧，說得好不如做得好，我只看妹妹和姨娘做了什么。”
羅姨娘：“是是是，大小姐說的是。”
等著二人離開，江穗寧目光看向遠處，慢條斯理的吃著點心。
一旁的流蘇看著這樣的小姐，揉了好幾下眼睛。
“小姐，羅姨娘真的會把嫁妝原封不動的還給小姐嗎？
“這些日子，江府的開銷可都是從先夫人的嫁妝里出去的，還有羅姨娘和二小姐處的許多擺件，也是夫人嫁妝里的。
“還不知道羅姨娘有沒有搬些回娘家。”
江穗寧嗯了一聲：“她會給的。”
這是她母親的嫁妝，她不提還好，她提了，她就必須要找出來。
一個妾室拿捏夫人的嫁妝，一鬧出去，別說羅姨娘和江雨薇，就是江詮，也要被人所詬病，羅姨娘不敢這般去拆江詮的臺。
還有，羅姨娘此人確實自私自利，也確實有幾分手段，但對于女兒卻是盡心盡力的。
她松了口答應，羅姨娘便一定會想辦法把她母親的嫁妝湊齊送回來。
“小姐，那以后真的要讓二小姐做平妻嗎？”
流蘇面色惱怒，大戶人家哪里有平妻來打臉的，都是商戶才有的稱呼，商戶不落腳，在各地奔波，會娶多個妻子，才有平妻一事。
作為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哪里會容許這種事情存在。
今日羅姨娘和二小姐信誓旦旦，定然是小侯爺已經同意了。這小侯爺真是半點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江穗寧：“我只答應了江雨薇入侯府，卻沒有答應她做平妻。
“而且，就算我應了，江雨薇很大可以也成不了。”
如果她沒猜錯，侯府那邊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
羅姨娘應該是想要蒙混過去，暗度陳倉，讓她們兩個同一日出嫁，對侯府說納妾，這一點只要盛元麒同意就沒問題。
對外說娶平妻，外頭輿論說什么都有，侯府也管不著。
到拜堂的時候，只要盛元麒同意，可以三個人一起拜，到那時，只要自己默認，這件事就成了一半。
這就是為什么羅姨娘必須要自己點頭的原因。
江雨薇為平妻這件事，在江家，她的作用最大，去到侯府，就靠小侯爺發力。
只要前面一切順利，后頭江雨薇伏小做低，盛元麒說些好話，用些手段讓江雨薇上族譜，若再有了子嗣，那么這件事，便可以板上釘釘。
若一切順利，江雨薇一個五品小官的庶女，便可以坐穩侯府世子的平妻夫人。
但是，一切哪有那么容易，光上族譜這件事，只要她略微動一動手腳，江雨薇便絕無可能。
流蘇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沒有再多問，只要自家小姐以后不再受委屈，那便是比什么都要好的事情。
江穗寧坐在廊下，看著外頭的景色。
其它的東西，她并不在意，唯有嫁妝……
她母親衛琉璃，當初嫁給江詮，正是護國將軍府最鼎盛的時期。
十里紅妝，豐厚的嫁妝實在讓人眼饞。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以后要做的事，這些東西她都要拿回來。
正好現在有機會。
另外一邊，菡萏院。
羅姨娘一回院子，便吩咐著底下人去收拾清點衛琉璃的嫁妝。
還特地派人回了一趟羅府，把搬回家的東西都收了回來。
還有自己藏的那些首飾，也都要拿出來。
這些東西，全部都是在嫁妝冊子上的，她想昧都昧不下。
若江穗寧不提，也便罷了，但是江穗寧提了，她雖然心痛，卻不得不拿出來。
若不然，鬧到官府去，她不僅要吐出來，連累江雨薇不說，而且還會影響到江詮，這個險，不敢冒。
江雨薇看著羅姨娘吩咐，眉頭皺起，眼中滿是不甘。
等人都走光了，才跟羅姨娘開口道：
“姨娘，真的要把這些東西送回去嗎？那豈不是我房里擺著的那些也要還回去？”
羅姨娘：“不錯，這些東西都要還回去。”
江雨薇一下便不高興了：
“憑什么，這個東西都給了我們了，憑什么她還要回去？
“那些都是我的，我不管，你給就給，反正我不給。”
江雨薇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明顯不想讓人把自己那些東西拿走。
羅姨娘輕嘆一氣，跟江雨薇分清利害關系。
“傻孩子，你以為姨娘想給，姨娘也不想，但是現在沒辦法。
“她要，咱們就給她，咱們的目光要看長遠，等以后你順利嫁入侯府，再生下長子，若是她有個什么閃失，你就能以她妹妹的身份接管她的嫁妝，到時候所有都是你的。
“現在不過是讓她保管一下。
“女子嫁入夫家，沒有娘家扶持，一條小命，說沒就沒了，且不說府中的小妾作弄，就這生孩子一條，能不能活下來還另說……”
本來，這種事，羅姨娘是不愿意跟江雨薇說的。
但是現在緊要時刻，江雨薇卻還在盯著眼前這點小利益，她也只能盡可能的暗示她。
江雨薇一聽羅姨娘擠眉弄眼的說出這些話，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再沒有說不給的話，立馬讓自己的丫鬟云香，去把自己屋中的那些東西也給收拾出來，全部都還回庫房去。
羅姨娘看江雨薇孺子可教，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女兒，如此便對了。”
江雨薇：“可是，我們這樣做，她真的就會同意嗎？若她到時候又反悔了怎么辦？
“到時候她若反悔，不讓我入侯府，我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羅姨娘：“你放心，不會的。
“現在，你入侯府這件事，主要是小侯爺也同意，但凡江穗寧以后想要好好過日子，就一定會同意。
“否則，人還沒有嫁入侯府，先跟小侯爺兩個人鬧得不愉快了。
“你父親對她并不好，衛家又不在京城，他本就無枝可依，若還不抓住未來的夫婿，那日子，可想而知的艱難。
“放心吧，只要咱們態度好一些，她就一定會同意……”
江雨薇聽著羅姨娘一番分析，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來，眉開眼笑。
她已經想象到，以后入了侯府的好日子。
她有姨娘為她籌謀，父親也待她比江穗寧好，最重要的是，小侯爺喜歡她。
以后嫁入侯府，她絕對不會讓江穗寧有一席之地。
她什么都要搶過來。
江穗寧的正妻之位，江穗寧的嫁妝以后全部都是自己的。
想到這里，江雨薇面露笑意，乖巧回答：“我都聽姨娘的，姨娘讓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羅姨娘滿意的點點頭，
“這三日，我會盡快把她要的嫁妝湊出來還回去。”
江雨薇，“但那些嫁妝，這些時日咱們也花用了不少，怎么辦？可要跟江穗寧解釋，讓她少要一些？”
說到這個，羅姨娘略微皺眉。
其實她也是這樣想的，江穗寧不追究最好，但若是追究，便會顯得他們誠意不足，大事不妙。
“在這件事情上，還是不要冒險，所有的嫁妝都給她湊齊。
“到時候，我去你父親那里要一點，再從公中撥弄一點，還有姨娘這些年也攢下了一些，全部都給她填進去。”
江雨薇不滿的撇撇嘴：“那這么一來，到時候我的嫁妝不就沒有了。”
羅姨娘：“你的嫁妝，公中會出，只不過是姨娘補貼的就會少一些。
“你放心，以后等姨娘有了，都給你，眼睛往長遠看，現在給她的，以后都是你的。”
羅姨娘見江雨薇還是不改，看重眼前這點蠅頭小利，只得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復這句話。
江雨薇聽著，雖然不甘心，也只得嘆氣咽下：
“行，那好吧。
“便先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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