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這個問題我無法給出明確答案。”蔣韻是這么回答的，方蟄沒有任何情緒，因為這個事情太復雜了。市里領導層出現變動的前提下，銀行方面的謹慎完全是正常的。
為什么這么說呢？很簡單，歷史上97年，國內銀行壞賬率達到三分之一。從金融理論的角度看，百分之八是個臨界點，倒霉一點的趕上不好的時候，百分之六七的壞賬率就破產了，比如雷曼兄弟。這些壞賬是怎么來的？相當一部分是政府為挽救國企給銀行壓力的產物。
90年代前五年的華夏經濟，可以說波瀾起伏。米國引領的對華經濟封鎖，外資全面撤離，91年的時候國外的經濟學者找不到一個看好華夏能撐過去的。當時的論調就是，最多三年，經濟崩潰引發革命，政權被顛覆。
結果……，挺過來了。神奇吧？從對外資高度依附的工業發展到去外資依附，94年米國主動放棄了封鎖，這么大的市場誰愿意失去呢？知道當時的德國和日本跟華夏的生意做的還是很熱鬧的，日本的家電，德國的汽車。
一看弄不死華夏，外資又回來了，封鎖也解除了。
所以說，方蟄認為蔣韻的話沒問題，初步排除內外勾結的可能性。或者說，遠大因為伊人品牌的經營模式，現金流充分，企業的經營非常健康。就算沒有政府的貸款，蓋大廈只要不著急，慢慢蓋就是了。這會遠大公司連樓花都沒賣的意思。
為什么不賣樓花呢？因為軟妹幣現在達到了一個幣值的谷底，手里有錢趕緊花掉。
“接下來該怎么應對？”蔣韻是大樓那邊的負責人，所以必須要有一個基調。
方蟄早有準備，很自然的回答：“按照原計劃來做，工程繼續進行。”
蔣韻猶豫了一下才問：“是不是對外出售一部分樓花？”這個建議自然是希望能緩解遠大公司的資金壓力，如果是上半年，方蟄是會考慮的。現在嘛，就算真有大問題，方蟄也無所謂。大不了從米國股市把資金都撤出來，投入國內就是了。
“我覺得一切按部就班是最穩妥的，資金方面你不用擔心，總公司這邊會定期打款的。”
這個決定蔣韻當然是無話可說的，盡管她很擔心接下來會出問題，既然方蟄決定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執行。建議給了，剩下的不是改變老板的決斷，而是把工作做好。
“我會盡量把事情弄清楚，至少要知道是誰在針對老板。”蔣韻表達了忠心。
方蟄笑道：“盡力就好，別太為難自己，也別太把這點事情放在心上。我認為很大的原因，還是國內金融政策的調整。”這個話方麗姝會信，蔣韻一個字都不信，十億的大樓啊。遠大公司現在全部家底都不到十億。沒銀行貸款，搞什么搞？
告辭離開之后的蔣韻，心里考慮的是另外一個角度，是不是方蟄從另外的渠道，解決了面臨的危機呢？畢竟這棟大樓，不是方蟄主動要蓋的。
第二天一早，方麗姝開車把方蟄送到機場，帶回來的行李箱都沒打開過。除了三個女人，公司里沒人知道方蟄回來過。方蟄就當做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去應對，登機前方蟄交代方麗姝：“銀行那邊，還是要去催一催貸款的。”
方麗姝表示知道了，方蟄登機，兩個半小時后，走出特區機場。等在外面接機的郭玉容笑容滿面的揮手，上前來接過行禮：“方生辛苦了。”
“人才市場那邊初選結果出來沒有？”方蟄倒是一點都不客氣，行李讓她接過去。
“一共十個合適的人選，確定時間后通知他們來面試。”郭玉容干練的一面出來了，方蟄的步伐大，她跟著走的時候步頻加快，腳下也沒穿高跟鞋，而是一雙運動鞋。身上也是簡單的西褲和襯衣的組合，不像以前一身裙裝。
郭玉容帶了司機，等在機場外面，上車時郭玉容跟著上了后排，方蟄沒有任何表示，郭玉容心頭竊喜，以前她可是沒這個機會的。郭玉容不是沒見過有錢人，只是沒見過這么年輕的，白手起家快速發家的年輕人。感情方面沒想法，事業方面才是她需要的。
郭玉容看重的是方蟄身上巨大的潛力，這個潛力給她個人的事業帶來的拉動。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李萍了，在郭玉容看來，李萍的關系也很重要。身在港城才知道，關系也就是所謂的人脈有多重要。資本主義世界的官商勾結才是常態。
港城那邊的頂尖大佬，哪一個不是買辦起家？
車到酒店門口，下車的瞬間方蟄就看見南夏了，這家伙的笑容很真實。
南夏這邊對方蟄的認識在短短的一天時間內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本以為方蟄這一去就很難短期內回來了，沒曾想他過一夜就回來了。這個就很值得玩味了，如果方蟄說的兩千萬美元是真的，那就必須做出一些改變。
“辛苦了，事情辦的還順利吧？”方蟄很自然的招呼他，并沒有露出絲毫疲倦和擔憂。
南夏握手時笑道：“國內的情況你還不知道么？只要外匯到賬，有困難要辦，沒困難更要辦。別的地方不說，特區這邊對于電子元件的需求這一塊，每年外匯需求都是巨大的口子。”
方蟄聽了笑道：“你可別騙我，南方這邊電子元件缺口固然很大，沿海一些地方電子垃圾進口產業我可是有所耳聞的。”南夏楞了一下，顯得有點尷尬，這家伙是內行啊。
方蟄根本就不是內行，只不過將來垃圾進口這一塊會被禁制。現在國內進口垃圾，其中相當一部門就是電子垃圾，從垃圾中提取一部分能用的電子元件是一個，還有各種貴重金屬。這個產業居然挺賺錢的，帶來的壞處就是巨大的污染。
國家在發展的過程中，在追趕工業化的過程中，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
點了一句之后有點冷場，進酒店的過程中，方蟄突然來了一句：“下午我就讓港城那邊把款子轉到港城中國銀行的賬戶上。公司的名字我會告訴你，你可以去查的。這邊的手續下來，錢會立刻轉入特區這邊的賬戶。”
南夏頓時精神一振，這是美元啊。這個年代的美元，在內地真是作用巨大。
“總之呢，我最后花出去的肯定是人民幣，特區政府怎么去爭取，那跟我無關了。落到地面上的就是兩千萬美元，一美分都不會少的。”方蟄再次強調。
南夏給了個很肯定的回答：“只要美元到新公司的賬戶上，土地的事情立刻就辦。”
“這是我最希望看見的結果，創立一個新公司，事情會很對。房子的事情搞定沒有，搞定明天就去看房，順便買車。這些都是我私人出資，總住酒店不是個事情啊。”
到了房間里坐下后，南夏給了個建議：“最近有個新樓盤交付，方總有興趣么？”
方蟄聽了呵呵一笑：“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買一棟下來，將來可以當員工宿舍。”
這話說的南夏想打人，隨口道：“一棟樓不現實，十套八套房子還是有的。”
方蟄果斷的表示：“那就十套，最好是在一棟樓內，樓層無所謂。另外我還需要一套房子自己住，能夠立刻入住的二手房最好了，別墅也不是不能接受。”
這幅土豪的嘴臉，讓南夏臉色微微一邊，他不是沒見過有錢人，但是誰有錢這么豪氣？
“行吧，我盡快給你安排，估計你還要住幾天酒店的。”南夏丟下一句話走人了，他消息靈通不假，但是對方蟄個人的信息，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他現在改變主意了，必須弄明白這家伙的底細，總覺得事情不在自己掌握范圍內的感覺太不好了。本想拿捏一下方蟄，順便賣點消息給他，運氣好還能落一份人情的。現在看來，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啊。
人家對于正在發生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在乎的意思。
郭玉容等南夏走了才開口問一句：“方生，我聽萍姐說，方生在松江蓋一棟大廈要花十個億，為何不賣樓花呢？”這個問題以前還真沒人問過方蟄。
“一個是打算自己的公司用，遠大公司發展很快的，將來沒有辦公用地怎么行？松江那棟樓的位子很好，不賣樓花的意思就是不擔心租不出去。我打算將來我的兒子能靠收租就一輩子衣食無憂。”后面一句是開玩笑，但是郭玉容卻清楚地感受到，方蟄沒有資金壓力。
既然如此，郭玉容放心了，畢竟她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斷的。隨后確定明天面試。
郭玉容告辭之后，方蟄剛動手給自己泡一杯茶，李萍電話就進來了。
“你回特區了么？松江那邊沒問題吧？缺錢的話，我能給你湊個三五千萬的。”
一股濃濃的關切之意撲來，方蟄不免微微感動道：“謝謝，沒必要。現在公司的狀態很好，大廈工期不趕的話，兩年多的樣子。現在手里的資金，一年內是沒問題的。”
“那好吧。”李萍又說了幾句，掛了電話。方蟄這邊掛電話后，微微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