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超新官上任，本以為不會有太好的分工，沒曾想正式接手工作被嚇一跳。分局副局長，分管交警和車管所。區分局雖然是處級單位，但是一個區能有多大？不想正常的地級市的警察局，雖然副局長也是副處級，但是人家底盤大啊。
好幾天周超才算從驚嚇中緩過來，小心翼翼的適應之后才發現，分局五個副局長中，他排名最后，但是權利卻不小。這位子也就是現在車少，等幾年你再看看，最肥的位子之一。
手里有實權，精神頭都不一樣。現在的警察局都窮，分局就更窮了，局長一輛桑塔納，其他副局長共用兩輛老“松江牌”轎車。真正能自己隨意掌控的車，還是一輛雅馬哈摩托車。上班下班都只能開這個。
這就算是不錯的了，現在街上能開私人摩托車也不多。滿大街最多的還是自行車，分局管治安的副局長，最近剛打掉一個盜竊自行車的團伙。
方蟄到了分局門口，電話周超，很快周超就下來了，一身新警服、大蓋帽，走路帶風。在方蟄的眼里，老式警服其實不難看，而且還有點親切感。說的難聽一點，衣服還得看誰穿。
開門上車，周超笑道：“走吧。”方蟄扭頭苦笑道：“你得告訴我去哪啊。”
周超沒拿自己當外人，指著前面的路：“往前走，紅綠燈右拐，直走三百米就到了。”
方蟄動作很快，按照周超的指引到了地方靠邊停車，周超一伸手：“電話。”
方蟄指著后排的包：“自己動手。”說著開門下車，路邊摸出煙來點上，丟給周超一支。
周超拿起電話說了一通掛掉：“等一下，我去接他。”
方蟄有點好奇，誰讓周超這么上心。周超過馬路時，方蟄瞇著眼睛看清楚對面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西河區建筑公司。什么河？還用問么？那條發臭的河。
方蟄心里大概有譜了，這便宜姐夫有點耿直啊，才從部隊下來，作風還是那么凌厲。不過就他的做法看，真沒拿自己當外人。這不是壞事，甚至可以說是好事。只不過這個是事情該怎么運作，周超的做法肯定是不妥當的。不是指他太莽了，而是他的做法沒能利益最大化。
周超回來的時候，身邊一位矮壯漢子，臉色黝黑，讓人懷疑他剛從非洲回來的。
“王非，我的戰友。這位是方總。”周超介紹的時候，還是隱藏了關系，沒用妹夫。
方蟄很客氣的握手后就算認識了，上車出發，地方是周超選的，附近一家檔次一般的飯店。來的比較早，客人不算很多，也沒有包廂，就是屏風隔出來的一個雅座。
方蟄拎著兩瓶酒被周超搶走了，口中還念叨：“這酒歸我了。”
方蟄笑道：“老周，后尾箱還有兩瓶，走的時候帶上，這是今天喝的。”
落座之后，王非才主動道：“方總，其實我知道你，最近區建筑公司日子不好過，哪里有活我多打聽過了。上次老周請客，我就提了一嘴遠大公司有活，老周說認識你，我還當他吹牛勒，沒想到他真的把你給請來了。”
方蟄擺擺手道：“不提這個，今天主要是一起吃飯。”王非頓時無言。
“老周，你們分局長是ZFWSJ兼任，還是副區長兼任？”方蟄看似隨口一問，周超楞了一下：“我們分局長不是區常委，就是一般的正處。”
菜上的很快，王非一直想說話，但是方蟄總是打斷他，等到一頓飯吃完，心情不佳的王非已經酩酊大醉。方蟄沒喝多少，照樣不敢開車，路邊攔一輛面的，丟給司機五十塊錢道：“你等一下，我還有點事情。”
司機大喜，看著后面的醉漢也不在意了。方蟄這才對周超道：“一邊說話。”
走到一邊，點上煙后方蟄才道：“你回頭跟王非這么說，讓他找分管副區長出面，你帶路到遠大公司來找我。我呢，跟分管區長之間公事公辦，這么說你懂沒有？”
周超不傻，笨人不可能混到縣團級。聽了方蟄的話，周超抬手給自己一個巴掌：“我特么的是真蠢。”方蟄擺手道：“老周，你別這樣，其實你這種人很難得的。單憑一點戰友感情，就愿意幫這么大的忙。不過我是個商人，我必須考慮自身的利益。”
周超道：“我理解，你放心吧，這次一定把事情辦的妥當。”
送走周超和王非，方蟄才回到車上，喝了酒不敢開車，打電話讓公司來個司機接一下。喝酒不開車，這一輩子方蟄很小心。
周超很夠意思，給王非送到家里，他媳婦接過時還抱怨：“周超，你怎么讓他喝這么多？”
“弟妹，你是沒看見，他壓力大，我攔不住啊。對了，等他酒醒了你跟他說，工程的事情呢，我想到辦法了，讓他明天來分局找我詳細談一下怎么運作。”
第二天周超在分局的院子門口看見了在秋風中蕭瑟的王非，蹲在路邊抽著不帶嘴的紅梅煙，看見周超露出笑容上前道：“我心里著急，來早了點。”
周超把摩托車往路邊一靠道：“兄弟，你這樣做事不行的。算了，我也不跟你講其中的道理，你得自己去悟。這樣，你等下別回公司了，直接去區政府找分管副區長，讓他聯系我，然后我帶著他去找方蟄。”
王非還是沒反應過來，在部隊上抓訓練是一把好手，回到地方他還沒適應呢。
“你自己慢慢想吧，先照我說的去做。”周超其實也想了一晚上，才想明白其中關系。
王非依計行事，到了區政府，找到分管副區長，提起了周超說的話，說是有個工程可以爭取一下，希望得到領導的支持。這位副區長工作作風比較干脆，立刻帶著王非來求見區長。提到遠大公司的攻城，區建筑公司半年都沒一個正經的活了。三百多號人嗷嗷待哺啊。
“我說老杜，你怎么又來了。市里有工程那也優先考慮市屬的建筑公司，我是區長啊，不是包工頭，沒時間去幫你找工程。”區長算是被搞怕了，開口就先打預防針。這也是最近王非總往區政府跑，把副區長也折騰慘了。
“領導，這次還真得您親自出面，別人不夠分量。”
“怎么說？”區長也來了精神，對這位關系不錯的副手，他還是很了解的。
“我們轄區內的遠大公司是一家創匯企業，最近正在新建廠房。可靠消息，拒絕了市五建的報價，這是一家民營企業，區里要是給點政策上的支持，沒準就能拿下。這家企業的情況不錯，發展勢頭很猛，將來沒準能拿到一系列的活。前提是關系要打好。”
區長臉色都變了，站起身對秘書道：“怎么回事？區里多了一家創匯企業，我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分管副區長是怎么回事？”
秘書道：“領導，這是一家民企，我們政府不是銀行，反應慢一點很正常。”
區長也不是要發火，無非是做個樣子而已，不過他心里還是很不高興。這是創匯企業好吧？你不重視，正在開發的江東區肯定重視，到時候人家來挖墻角怎么辦？下面的郊縣，現在都在搞開發區，萬一取得市里的支持，把這家民企給挖走算誰的？
“行了，這事情就這樣吧。你讓人備車。”區長也是雷厲風行，立刻招呼分管副區長一道出門，兩位區長加上王非這個建筑公司經理一道出現在分局門口。
周超很快就出來了，就站在分局門口的路邊介紹了一下他和方蟄認識的關系，最后表示：“領導，我帶路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能發揮多大的作用，那就不好說了。”
區長道：“區里的建筑公司等米下鍋呢，行不行都要去爭取一下。這次還是要辛苦你了，別看遠大公司是民企，他這樣的企業走哪里地方政府都是拍手歡迎。我們就不要端架子了，你帶路，一起過去，只要能拿下工程，區里都好說。”
區長駕臨，把分局長給驚出來了，區長對分局長擺手道：“我不進去了，今天找周超同志有其他事情。”說著轉身上車，周超也上了區長的車帶路。
車到遠大公司，方蟄事先知道也沒有下去迎接，反倒是周超進門的時候，方蟄一頓先噴：“我說老周，你是怎么回事？我就這么點工程，你一個警察局的副局長怎么就惦記上了？我告訴你啊，今天誰來都不好使，我不會再跟國企有任何瓜葛。”
“方總怨氣不小啊，不知道能不能讓我聽聽？”區長出現在門口，方蟄不認識，所以看看周超，這才有機會說話的周超苦笑道：“這是我們XH區長。”
方蟄驚呆了，沒想到把正區長給引來了，本以為來個副區長就不得了了。
區長上前主動伸手道：“方總，我們的工作沒做好，對于區里多了一家創匯企業，我們卻遲遲沒有做出應有的反應，我代表區里向你做檢討。”
方蟄再次感受到這個時代干部的工作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