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志武有些心疼地把小一諾抱起來，這才發現她的手腳都是冰涼的。
不用別人說，他也大概知道原因了。
他看向自己的女兒洪小芳，倒也沒說什么責備的話，不過洪小芳已經被她看得很心虛了，立馬穿好衣褲跑出了房間。
小一諾察覺出了什么，立馬出聲說：“村長，是一諾晚上自己踢被子的，以前爺爺就經常因為踢被子的事情罵我，可是我一直改不了。”
洪一諾一邊說著一邊懊喪了起來，那小表情真是看得人心尖都軟了。
洪志武知道小一諾是為了維護洪小芳，不再增加彼此之間的矛盾才這樣說的。
此刻，洪志武心情多少有點復雜。
他既心疼小一諾，也知道自己女兒也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小孩子，突然被插入生活的小一諾分走一部分屬于自己的東西，當然會有敵意。
作為父親，他此刻是矛盾的。
他既希望女兒可以平等友善地對待小一諾，也知道這是需要時間的事，只好把渾身冰冷的小一諾抱得更緊些。
“沒關系，是村長叔叔考慮得不夠周到，我們小一諾還這么小會踢被子很正常，所有小孩子都會踢被子的，你小芳姐姐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會，怎么說都說不聽，待會村長叔叔就去給我們小諾寶專門準備一床被子……”
洪一諾一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要麻煩村長叔叔了，她已經麻煩村長叔叔夠多的了，不想再添更多的麻煩。
“不用了，村長，我以后注意點就行了，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不會再踢被子了。”
聽著小一諾奶聲奶氣地說自己已經長大了，洪志武就忍不住想笑。
明明還是個話都說不太利索的小奶娃偏偏就要說自己長大了。
“我們小諾寶才三歲呢，還是個需要人悉心照顧的小寶寶。”
洪一諾一聽急了，趕緊反駁道：“不是的，不是的，從爺爺走的那天起，小諾寶就長大了，就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洪志武是萬萬沒想到洪一諾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他仔細端詳著眼前這張明明還十分稚嫩的臉盤，實在是想不出這個小奶娃這么會……這么早熟！
雖然村里人總愛說一句話：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但是也沒見過三歲就當家的啊！
洪志武這個八尺男兒的眼淚又要不爭氣了。
他簡直懷疑，這個小諾寶是生來騙他眼淚的吧！
洪志武依舊寵溺地拍拍小一諾的小腦袋，“小諾寶，雖然洪老爹走了，但是我們整個清水村的人都是你的家人，我們大家都會照顧你長大的，你的小腦袋瓜可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洪一諾乖巧地點點頭。
……
今天是洪志武為了小諾寶的撫養問題召開全村大會的日子。
他抱著小諾寶一起出席。
雖然被村長叔叔抱著，但是小一諾還是感覺到了深刻的不安，她小小的心臟跳得很快，好像馬上就要從她的胸脯里跳出來一樣。
眼前的人都是她曾經很熟悉的人，他們都是清水村的人，用洪老爹的話說都是互相幫襯的村里人。
但是，此刻，他們看她的眼神，或躲閃，或逃避，甚至有的還帶著恐懼。
這讓她突然感覺他們一下子就變得陌生起來。
好像不再是以前經常逗她玩的阿伯，經常給她東西吃的阿嬸，經常捏她小臉的舅公……
洪志武似乎也感覺到小一諾的緊張，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人都到齊了吧？”洪志武瞅了一眼說。
他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出聲詢問了一下。
“到齊了。”
“到齊了，村長，開始吧！”
……
洪志武大致點了一下人數，確實是都到齊了，便開始切入正題。
“今天召開這個全村大會的目的就是為了小諾寶未來的撫養問題，在座的每一位可以說都是看著小諾寶長大的，她雖然不是出生在我們清水村，但是從小就被洪老爹收養，現在也算是我們清水村的一員。
洪老爹是個樂于助人的人，在座的各位應該沒有沒受過洪老爹幫助的吧？現在洪老爹走了，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諾寶，咱們村家家戶戶都是沾親帶故的，換句話說都是小諾寶的叔叔嬸嬸大伯大娘，我籌劃著咱們全村這一百多戶人一人出一份力，也就把這個小丫頭給養活了，你們說是不是？”
大家伙一片沉默，沒人應聲。
他們沒一個人敢抬頭看一眼被洪志武抱在懷里的小一諾，小一諾看看這個的頭頂，又看看那個的頭頂，心里是有些沮喪的。
她知道自己是被爸爸媽媽不要的孩子。
被爺爺撿了帶回清水村后才能活下來。
現在，爺爺也走了。
她又被丟下了。
雖然這次，爺爺不是故意的，不是自己不想要她。
現在，大家又在這里討論要不要撫養她的問題。
她實在是有些沮喪，為什么她很乖很乖的啊，怎么大家都一個個地不要她了。
除了爺爺是逼不得已，其他人呢？
村長叔叔是想要她，可是就因為這樣，村長嬸不高興了，小芳姐姐也不高興了，難道她真的就是個小拖油瓶？
想到這里，小一諾的眼睛突然有點澀，心里也有點涼涼的，但是她不敢讓眼淚流出來。
因為她害怕她一哭，大家就會覺得她不乖，就會不喜歡她了。
“要不，村長，咱們把小諾寶送去鎮上的孤兒院吧?咱們清水村是遠近聞名的貧困村，家家戶戶日子都過得緊巴，你說如果只是給小諾寶一口吃的，那大家從自己那口勻一點出來沒問題，但這孩子大了她不得上學嗎？這小諾寶要是再爭氣點一路從小學上到了大學，那費用可不得了。這就不是一塊兩塊的事了。
我們家家都有自己的孩子要養，而且最少也是兩個，像你家還三個，我們自己的孩子都供不起了，哪里還有多余的錢勻給小諾寶，你說是不是？”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說了這么一句，本來還在沉默的眾人紛紛像被點醒了一樣，你一句我一句地應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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