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州州衙大院之中,燈火通明。
原本慶功晚宴席位上坐著的眾多官吏,此刻已經全部都跪拜在地。
中堂上突然而至的傳旨千牛衛合上圣旨,眼神肅穆的看向眾人,眾人立刻拱手齊呼:“臣等領旨,恭祝陛下萬安!”
段寶玄面色肅然,舉手將圣旨接了下來,然后才神色肅穆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睦州新任刺史秦明。
原婺州司馬,新任睦州刺史秦明,立刻上前,伸手將段寶玄攙扶而起。
李絢隨后跟著站了起來,眼神中帶著一絲恍然。
睦州新任刺史竟然是秦明,從一州司馬,一躍而上一州刺史,這其中的跨度之大,超乎想象。
李絢頓時就明白,這位原婺州司馬,新任睦州刺史秦明,他也一直都是皇帝的人。
就如同杜必興一樣。
皇帝對婺州的掌握之深,讓李絢不由得有些心驚。
秦明并非秦瓊后裔,他是并州太原人,是王方鱗的同鄉,在婺州一直甚得王方鱗看重。
是他在婺州清查田畝時的得力幫手。
李絢眼神閃過一絲精光,沒錯,是清查田畝。
睦州新定,自然是清查田畝的最佳時機。
這一點李絢看的出來,皇帝自然也同樣能看的出來。
如今最擅長這種事情的王方鱗和王方翼兩兄弟不方便調動,那么讓李絢作為睦州安撫使開辟先期之事,之后再由秦明接手,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雖說從中州司馬到下州刺史,中間還有段距離,但也并非全無先例。
看到秦明走到跟前,李絢立刻拱手,誠懇的說道:“恭喜秦兄了。”
秦明趕緊還禮,真摯的說道:“下官也是沾了王爺的光,若非王爺在婺州平叛果決,下官也無機會升遷至睦州!”
“秦兄客氣了。”李絢放下手,看著秦明沉聲說道:“睦州新平,雖然暫時安撫,但深處還有不少隱患,秦兄當心,一會兒,杜參軍會將一應文檔轉交秦兄。”
“多謝王上。”秦明感激的拱手。
李絢這個睦州安撫使擔任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睦州方方面面都已經安置妥當,如今只需要按照李絢的步驟做下去,便可穩定睦州。
“這位是睦州法曹彭參軍,士曹周參軍,庫曹張參軍,州學趙教諭,各人各有功勛,如今已報到中樞,相信不日就會獎賜下來。”李絢神色平靜的將睦州眾人介紹給秦明。
眾人看向李絢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激,李絢答應他們的事情都做到了。
秦明對著眾人一一問候之后,開口說道:“本州已經去信中樞,希望能將諸位盡皆留下,睦州長史,司馬和錄事參軍等職,也希望能夠諸位擔任,不過中樞最終如何考量,本州也無能為力。”
“多謝使君厚德!”在場眾多睦州官僚立刻對秦明躬身。
秦明話說的很清楚,他還是會盡可能的去用這些睦州舊人,誰讓如今的睦州官吏缺乏的相當嚴重。
長史,司馬和錄事參軍竟然一個都沒有,還有下屬五縣縣令,同樣欠缺。
如今也不過是將李絢這個睦州安撫使,換成了秦明這個睦州刺史而已。
“諸位請坐。”秦明走到了前方,推脫幾次之后,堅決的坐在了李絢下首,然后宴席繼續。
在李絢的引領下,秦明向從其他各州而來的都尉,司馬和參軍一一敬酒,感激他們此次援助睦州之德,三杯酒下肚,晚宴的氣氛再度熱切起來。
重新坐下,李絢放下手里的酒杯,低聲湊近秦明,問道:“秦兄,你調任睦州,那么婺州司馬由何人接任?”
睦州亂平,接下來,除了大量的賞賜之外,便是各級官員的職位調動。
睦州空缺了那么多的官吏肯定會有不少人調來睦州,而像婺州,秦明調走了,婺州刺史王方鱗預期也會調走,現在婺州長史,司馬空缺,這里面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人會動起來,不知道多少人想趁機布局。
“不清楚,中樞圣旨突如其來,便是下官也不知道為何,就穿上了這一身緋袍?”秦明苦笑著搖搖頭,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和王方鱗一起調往西域,但誰能想到,一下子就調任刺史了。
“圣人布局,天馬行空啊!”李絢舉杯看向秦明,秦明立刻舉起酒杯,微微點頭。
……
李絢腳步平穩的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內,余澤和王勃跟著有些醉醺醺的進來。
然而當房門關上的一瞬間,三人臉上的酒意,立刻消散大半。
李絢倒了三杯涼茶,推向余澤和王勃。
看著窗外透入的月光,李絢抬頭喝了一杯涼茶,神色思索間,輕聲說道:“這位秦刺史,恐怕和百騎司關系密切。”
“王爺,如何判斷的?”余澤看著李絢,頓時驚訝不已,但也有些恍然。
怪不得秦明能夠從婺州司馬,一躍而上睦州刺史,這里面原來是百騎司的功勞。
“本王抵達睦州之后,百騎司雖然有所現身,但交來的情報并不多,百騎司的主事根本沒有現身,如今細想,本王在婺州時也是類似,故而在暗中,有一個我們不知道的百騎主事在統管所有事務,這個人在婺州時應該是秦明,王刺史手下暗藏的那批人,應該就是百騎司的人……現在他調任婺州,除了清查田畝,怕也有他事要做。”
李絢一邊思索,一邊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但這個他事是什么,李絢也是只有個大概輪廓。
天陰教的事情,怕是沒那么容易了結。
“不管如何,睦州之事都與我等無關了。”王勃輕聲將事實說了出來。
李絢點點頭,收回心思,笑著說道:“事已至此,再多說無用,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賞功之事。”
李絢看向余澤和王勃,沉聲問道:“此番事后,婺州必定會有不少官職空缺,二位不知屬意何職,本王親自向中樞推薦。”
如今天陰教之亂剛剛平定,中樞正在緊鑼密鼓的安排接下的任官之事,想要做什么現在這個時候,是最方便的。
“屬下對實務并無多少興趣,唯獨對州學情有獨鐘。”余澤對著李絢拱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勃隨后說道:“屬下也是如此,愿隨余兄之后。”
“你們啊!”李絢感慨一聲,略作思索之后,說道:“如此,便設法讓唐教諭任職一縣縣令,或一任參軍,余叔接替唐教諭之職,子安先生就先接任州學教授,還有其他諸人,也需一應安排。”
此次婺州之事,大局之上不少人都有立功,其中和李絢有牽扯的同樣不少。
這些人,他都需要親自將中樞稟奏。
不過這份奏章并不會立刻發出去,他需要返回婺州之后和王方麟商議之后,才做最終定奪。
有些人并不適合李絢稟奏上去,同樣,有些人也不是適合由王方鱗稟奏上去。
他們兩個的一些私心,還是彼此交換之后,奏呈更好。
如此,將這些人安排的適當的位置桑拿,婺州的局面才能盡可能的掌握在他們手中
等到將余澤和王勃送走,李絢關上房門,一道黑色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了角落里。
李絢看都沒看,直接坐在了桌凳上,神色冷漠,同時低聲問道:“事情完成的如何了?”
“一切全部妥當,睦州新編寫戶籍黃冊已經全部復錄了一份,將來即便是有所變化,也能及時修改。”黑影低聲匯報這段時間做的一切事情。
“很好,除了死樁以外,所有人立刻撤出睦州。”李絢擺了擺手,黑影立刻拱手,然后無聲退下。
丘神積的死,還是讓明崇儼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所以他才會選擇隱瞞下去。
這樣的事情落在明崇儼眼里都是如此,落在皇帝和武后的眼里,就更加能夠看出丘神積死亡背后的蹊蹺。
不過這里面的玄機,不會有人想到李絢的身上。
起碼暫時不會,可如果他在睦州做的手腳給人家查出來,就不一定了。
所以,既然事情已經做完,那么明里暗里的人,就該都撤出睦州。
有了這些東西,整個睦州也就全部掌握在了他的手里。
……
三日之后,睦州南門碼頭,一艘艘的大船被送別,上面的各州軍士相繼撤離,戰爭的氛圍在睦州徹底的消散。
李絢落在最后,將段寶玄,姚志,冀囂,袁誼等人相繼送走,才站在碼頭和秦明告別。
“秦兄,日后婺州商旅會有不少前來睦州,還請予以方便啊!”李絢對著秦明拱手。
“王爺放心,商旅之事,對睦州同樣大有好處,下官省的。”稍微停頓,秦明還是認真的看向李絢,低聲問道:“不知王爺是否還有其他指點下官的?”
看到秦明如此問,李絢稍微一愣,隨后說道:“學堂,秦兄。今夏,百姓手中余糧不少,秦兄不妨趁機多建學堂,最好在數年之間,就能有一位進士及第,如此,數年之后,秦兄的考績就算不會太好,但也不會太差,下一任,起碼也還是刺史之職。”
秦明的職位終歸屬于超拔,如果他不能在睦州做出成績,那么三年期滿,任期考績為下,那么下一任,恐怕不僅做不到刺史,甚至就連司馬也未必有了。
清查田畝本身就是得罪人的事情,王方鱗在婺州清查田畝被人刺殺,秦明在婺州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年之后,若是沒有能夠讓人信服的東西,那么打壓報復隨后就來。
“多謝王爺指點。”秦明立刻拱手,李絢這是為他準備來一條退路。
“秦兄司馬出身,這睦州城的安危自然不用小弟多少,只有自身千萬不可大意,要知善泳者常溺于水。”李絢最后提點一句。
“多謝王上,秦明謹記。”說著,秦明對著李絢沉沉躬身。
“秦兄,告辭!”李絢對著秦明躬身,然后轉身上了高船。
船帆閃動,睦州的一切在眼前迅速的遠去。
天陰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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