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昏昏沉沉的笙歌,隱約間將醫生和紀御霆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間歇性遺忘?
俗套的失憶?
她15歲那年,被鹿雅歌往脖子上注射了摧毀神經類的藥物,還推下海。
她已經失憶過一次了。
這區區的一棍子,哪里這么容易就失憶了。
說話喜歡斷氣,還危言聳聽。
怎么跟她家二哥一樣一樣的?醫生都喜歡恐嚇一下病人家屬嗎?
她內心無奈嘆息,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后腦勺的傷還隱隱作痛,感覺渾身都累,頭暈得要死。
笙歌沒出聲,繼續閉著眼休息。
等醫生走后,病房里恢復寧靜。
紀御霆緊緊攥著她的手,她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在顫抖。
而且抖得相當厲害。
沒兩分鐘,極輕的啜泣聲傳來,有水珠滴落到她手背上。
紀御霆在哭?
她莫名其妙,這不是還有氣嗎,怎么像她死了一樣呢?
隨著滾燙的淚珠不斷落到手背上,她的心仿佛被灼傷,跟著隱隱難受。
她掙脫疲憊的束縛,半瞇著睜開眼睛,看向床頭的紀御霆。
紀御霆眼圈通紅,黑眸里是傷心欲絕的悲慟,俊美的臉龐布滿淚水,絕望至極。
是頭一回見他快崩潰的表情。
她脫力的動了動手指,紀御霆立刻感知到,抬眼看向她。
“笙笙醒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他作勢要起身,被笙歌反握住手。
笙歌虛著臉色,唇邊吃力的出聲:“……你?”你怎么哭得這么傷心?
身體太脫力,她完整的一句話,到嘴邊只剩一個字。
紀御霆震驚的盯了她半響,敏銳的從她眼神里看出疑問的意思。
那雙黑眸,來不及多驚喜一會,就重新陷入更深的絕望中。
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他垂下腦袋,將額頭伏在她的手背上,細碎卻崩潰的嗚咽聲,不斷傳出。
“你果然…失憶了,你怎么能忘了我,怎么可以……”
笙歌:“??”
“當初那么苦的日子都一起熬過來了,我們還有兩個可愛的小寶寶,你怎么能忘……”
笙歌:“……”
她無奈的看著面前一向從容不迫的矜傲男人,這會竟然伏在她的病床邊,哭得肩頭一聳一聳的,一米八八的個子縮得小小的。
哭起來又可憐又絕望。
還是頭一回看到紀御霆這樣失控,當真是嚇到他的。
她嘆氣,強撐起精神力出聲哄他,“別哭了,我沒,沒失憶。”
聽到她的聲音,紀御霆抬起傷心的眸子,內心仍然抱有懷疑。
他吸了吸鼻尖水汽,擦了擦通紅的眼眶,問:“那我是誰?”
笙歌笑:“老公。”
“我叫什么?”
“紀御霆。”
為了讓他安心,笙歌答得很快,不敢有一絲遲疑。
紀御霆心頭那塊懸吊吊的大石頭,也的確往下沉了幾分,理智在一點點回籠。
他繼續問:“那我們生的男寶寶叫什么?”
“紀恩世。”
“女寶寶呢?”
“鹿念卿。”
(男隨父姓,女隨母姓,這個在前面笙笙剛生寶寶的時候討論過,不記得可以往前翻翻,是為了兩家集團的繼承權。)
紀御霆落下一大口濁氣,迅速接著試探,“那你的初戀情人是誰?”
笙歌微懵,“什么東西?”
她哪里有什么初戀情人……
“你回答我。”紀御霆緊了緊捏著她的掌心,紅著眼尾等她的答案。
她略微沉吟。
“寧承旭?”
答到這個份上,記憶試探算通關了吧。
笙歌悻悻想著,虛白的唇角勾起笑,等著跟紀御霆溫存一下。
但是,她的笑容還沒完全綻放,紀御霆長睫連連顫著,似是陷入新一輪的絕望中,連嗓音都是抖的。
“你心里果然是有過寧承旭的,才會跟他視頻聊天的時候,有說有笑。”
“笙笙,你對他…是不是還有愛?”
他不安的揪緊心臟,俊臉煞白,眼神悲切,“我跟他,你有沒有……多愛我一點點?”
“……”笙歌冷下眼神。
她沒打吊瓶的手,輕輕抬起,朝紀御霆勾了勾,“靠過來。”
紀御霆乖乖彎腰,拿臉龐去貼貼她的掌心。
她倏地指尖用力,掐住他的臉頰軟肉。
因為身體還沒完全恢復,笙歌費盡了力氣,手上依然是綿軟的,輕微疼痛感而已。
紀御霆只是微微蹙了下俊眉,由著她欺負。
她虛聲吃力的說:“御哥哥不乖,整天胡思亂想,如果不是我沒力,非得揍你不可。”
紀御霆不說話,長睫掩住了眼底晦暗內疚的情緒。
笙歌的指尖松了力道,變成撫摸,認真的訴說:“我對寧承旭,只有兒時的好感,從來都沒愛過,我由始至終,都只愛你。”
心里的不安徹底落地,紀御霆親吻她的掌心,是欣喜的。
“幸好,你真的沒失憶,沒有忘了我。”
笙歌眉目松散,嗤笑:“原來你剛剛是故意炸我,測試我記得多少事。”
紀御霆握緊她的手,薄唇輕勾,“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笙笙對我的愛,雖然有些事……是有點不爽的。”
“都是過去事。”
笙歌笑得無所謂,“襲擊事件查得怎么樣了?有眉目沒有?”
紀御霆搖頭,“距離我們上午遇襲,才過去多久,哪有這么快?不過我讓A國警署那邊,重點篩查霍爾保羅了,我相信你也懷疑他。”
“對,能在A國大張旗鼓的動手,可沒幾個人有這樣的實力。”
紀御霆也是這樣想的,“另外,打傷你的男人,格雷那邊已經把人揪出來了,我本來打算直接處理,既然笙笙醒了,就由笙笙親自處置吧。”
對于那些傷害她的人,笙歌從來不是圣母心。
“他們喜歡用棍子,那就找根帶刺的,百倍還,別打死,每天三十棍的來,折磨幾天。”
紀御霆寵溺的勾了下她的鼻尖,“好,聽笙笙的。”
叩叩叩——
兩人的話音剛落下,病房的門突然被敲響。
女孩打開一條門縫,那張臉嬌俏極美,朝里面張望。
是溫莎安妮。
“聽說小鹿總病了?保羅帶來我體檢,正好順便看望一下小鹿總,來者是客,小鹿總和御爺介意我們進來嗎?”
紀御霆是背對著門的,臉色幾乎是瞬間沉下去。
笙歌虛弱乏力的別過頭,閉眼休息,顯然是不想見的,也沒心思應付和維持表面客套。
門口,溫莎安妮似乎沒什么眼力見,沒等紀御霆出聲下逐客令,她自己就推門進來了。
“小鹿總不說話,那我就當是默認咯。”
她完全無視紀御霆黑沉的臉色,將買來的果品和鮮花,自顧自的放到床頭柜上。
簡直是社交牛逼癥似的。
霍爾保羅手揣西褲,跟著進入病房,遠遠的站在床尾。
溫莎安妮站在紀御霆旁邊,滿臉關懷的看向病床上的笙歌,“小鹿總這是生什么病了?看起來很虛弱,似乎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