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730章 過瘦篙(七)
  此次重游燈影洞天,無甚意思。

  上次來時,需要劉景自己壓制惡念,這次這燈影洞天根本沒法兒讓他劉景濁惡念抬頭。

  不過對于那兩個丫頭來說,這是一次不錯的歷練。

  見過耕牛之后,劉景濁便領著二人到了一處湖泊。與當年一般,姑娘與游客都在裝醉,酒后亂性與酒后失身,主打一個看似不情不愿,實則你情我愿。

  劉景濁拿出酒葫蘆,笑著說道:“你們兩個自己逛吧,盡量遵從本心,趕在十月出去就行,我跟個老朋友聊幾句。要是有人圖謀不軌,喊一句我就來了。”

  這次沒帶風貍與白小喵,姜柚也想不讓劉景濁帶著,自己闖一闖。

  這片靡靡之音不絕于耳的湖泊,刑寒藻跟姜柚都待不住,聽見劉景濁這么說,趕緊都走了。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轉身走去湖邊,一艘小舟已經在等了。

  當年一番屎尿屁的討論,記憶猶新。

  劉景濁笑著問道:“道友,來兩盤?”

  中年人趕忙收了棋盤,一本正經道:“道友勿要壞我道心。”

  與你下棋,我百多年棋力虧盡不說,還得倒欠出去二百年。

  劉景濁邁步上船,嘆道:“無敵著實寂寞啊!”

  船上中年人打趣道:“十余年不見,道友境界蹭蹭長,臉皮也層層厚啊!”

  劉景濁心說我武道琉璃身,也可以說皮厚。

  小船自行駛向湖中,船上兩人對坐飲酒。

  劉景濁笑問道:“匆匆一別,尚且不知道友高姓大名。”

  中年人輕聲道:“梅姓三白,道友呢?如此年輕,境界奇高,即便在外界,也是了不得的天之驕子吧?”

  劉景濁一下子笑道某本時常翻看的書,于是傳音問道:“是我想的那個人嗎?”

  桂祘漫不經心作答:“我哪兒曉得?不過他是外來人,來求你身上那道符箓,最后死于此地,自愿化為符箓的。”

  劉景濁沒答復桂祘,而是沖著梅三白抱拳,笑道:“姓劉,名景濁,中土人氏。”

  梅三白沒去過外界,自然不知道劉景濁的鼎鼎大名了。

  當年兩人話雖不投機,但聊得極好,梅三白十余年來也時常想起那句話。

  惡念又不是屎尿屁,憋不住就能放?

  梅三白敬了一杯酒,笑問道:“劉賢弟當年是離鄉,如今是返鄉?一走就是十數年,是去了哪兒?與我說說,他年我出去之后,也去逛逛。”

  劉景濁笑道:“書上有寫,東海大壑,名為歸墟。只不過我去的地方,是歸墟中一座島嶼,只存世三千年而已,名為拒妖。”

  梅三白面色一變,沉聲道:“拒妖?莫不是有妖族侵擾?”

  劉景濁點頭又搖頭,“自我返鄉之日起,已經沒有了。”

  話說得沒多清楚,但梅三白懂了。

  許是讀書太多的緣故,他緩緩起身,笑道:“換船一敘吧。”

  不多久后,劉景濁就跟著梅三白到了一艘大船,看樣子是這位‘湖主’的住處了。

  與其余船只不同,這艘大船上,直接放了一座院子。

  進入院中,好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但劉景濁獨獨瞧見了一處放滿方章的棚子。

  “梅兄也好些金石篆刻?”

  梅三白笑道;“自打有記憶起身上就帶了一方朱文印章,死去活來次數太多,印章一直在,便也學著刻章了。”

  劉景濁好奇問道:“莫不是有什么故事?”

  梅三白取出一方印章遞過去,笑著說道:“常有一夢,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故事,總之覺得這章子對我極其緊要。”

  劉景濁抄起印章,瞅了一眼底款,一下子有些驚詫,不過迅速掩飾了下去。

  篆文是“生生世世為夫婦”。

  劉景濁將印章遞回,輕聲道:“梅兄收好,或許真的很重要。”

  劉景濁笑著說道:“這還有一幅月下老人圖?”

  梅三白點頭道:“無意間瞧見的,只覺得愛不釋手,便收回來了。”

  梅三白很快就端來一壺酒,并說道:“多年前有位背劍女子,曾說可惜未曾東去戍邊,那時起我就對東邊極其向往,不曾想景濁老弟去過。這酒,是那位女子所留,說是偷來的。”

  偷來的?

  劉景濁愣了愣,沒來由問了句:“梅兄丟東西了嗎?”

  梅三白愕然,隨即笑道:“景濁老弟會算是怎么著?我的確丟東西了,不過不是什么緊要東西,感覺是那女子‘賊不走空’,技癢了才拿走的。”

  劉景濁伸手捂住額頭,“所背長劍,劍身有龍淵二字?”

  梅三白咋舌道:“難不成認識?確有龍淵二字。不過……那姑娘是百年前來的,不應該啊!”

  劉景濁抱拳道:“實在是抱歉,有些不好解釋,但確實是我家后輩,喊我師叔的。給梅兄賠不是了。”

  雖然是假的,但確實也被喊了那么久。

  真是死丫頭啊!走哪兒偷哪兒是不是?

  梅三白見劉景濁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也沒有多問。

  但好奇是真好奇,那女子分明是百年前來的,面前劍客,充其量五十歲嘛!這怎么年長的還能成了年輕的后輩?

  劉景濁此時在想,現在算起來是一百五十年前,姬聞鯨與陸青城還有老丈人比試的,現在看來,那丫頭是先到的燈影洞天,之后才去比武的。

  想她的事情,得倒著想。

  劉景濁也忽然明白了,為什么當年她不認識左珩川,原來是還沒去到左珩川的那個時代啊!

  “景濁老弟?”

  劉景濁這才回神,擺了擺手,笑道:“那孩子……也就是你說的背劍女子,二十年前她師父戰死在了拒妖島,后來到了我家山頭兒休息了一年,確實不聽話,喜歡偷東西。”

  梅三白點了點頭,怪不得她說可惜未東去戍邊呢。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問道:“梅兄想出去嗎?我可以想想法子走個后門兒的。”

  梅三白一愣,“果真?”

  劉景濁笑著點頭:“方才已經問了,說隨我便。”

  梅三白沉默片刻,開口道:“不瞞老弟,我時常夢到一個女子,我稱她為蕓娘,好像是我的妻子。她手持那方印章的白文,好像一直在找我。”

  此時劉景濁耳邊傳來聲音:“符箓成精,不算是鬼修了,出去之后與煉氣士區別不大的,想帶著的話帶走就行了。”

  劉景濁說道:“那梅兄就準備準備吧,出去之后作為傀山牒譜修士也好,不掛名也罷,全由自己決定。”

  梅三白重重抱拳:“我欠老弟一個人情!”

  劉景濁剛想開口,冷不丁察覺到一個熟悉身影。

  好家伙,這燈影洞天,總是能見熟人?

  此時湖上,有個鬼修被趕下船,有人大罵:“當我是符箓呢?死遠點兒!”

  梅三白好奇道:“認識?”

  劉景濁咋舌道:“師姐,你這燈影洞天,文運昌隆啊!”

  桂祘嘴角抽搐,有些做賊心虛,故作詫異,問道:“那死鬼也是文人?你還認識?”

  劉景濁沒答桂祘,而是對著梅三白說道:“認識,二十年不見了,是我家客卿。”

  說話間,劉景濁御劍而去,將那中年人從水中扶了起來。

  “徐客卿,多年不見吶?不去青椋山,跑來瘦篙洲作甚?”

  中年人瞧見劉景濁,詫異道:“你也來尋花問柳?”

  劉景濁氣笑道:“我去你的!”

  說歸說,劉景濁已經傳信桂祘,查一查最近進來燈影洞天的人了。

  無巧不成書,這又不是寫書,哪兒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徐文清笑道:“你小子,二十年不見,居然真的做成了!恭喜啊!”

  劉景濁拉起徐文清,當即感覺到了不對,鬼修還能跌境?

  但沒著急說話,而是拉著徐文清落在船上,這才傳音問道:“你這是?”

  徐文清嘆息一聲,苦笑道:“路過傀山,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給人打了一頓丟這兒來了,稀里糊涂就跌境了。”

  劉景濁氣急而笑,干脆出聲問道:“小師姐!我家徐客卿招你惹你了?”

  桂祘早就跑得沒影兒了,她心說這人有病吧?都是死鬼了,我打你的時候你就不能自報家門?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嗎?

  倒是也沒招我惹我,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嘛!

  可她不想想,人家哪兒有機會說話?

  梅三白笑道:“不介紹介紹?”

  劉景濁只說道:“梅兄讀過幾篇自為墓志銘?”

  梅三白一愣,輕聲道:“兩篇。”

  劉景濁指著徐文清,“喏,這是其中一個。”

  梅三白連忙后退,抱拳道:“哎呀呀!見著活人了!”

  邊上那位南腔北調人糾正道:“是死人。”

  劉景濁腹誹不已,心說我才是見著活人了。

  耳畔忽然傳來聲音:“師父師父,有人跟著我,境界極高,我看不出來是什么境界。還有,剛剛我黃庭宮里的人跟龍都沒了,就剩下一條狗了,守著門,我還是進不去。”

  劉景濁眉頭緊緊皺起,沉聲道:“曹風跟顧衣玨都在瘦篙洲,很快就會來,你先等等,我回頭給你討個公道。”

  徐文清沉聲問道:“有事兒?”

  劉景濁點了點頭,“有!得去送一條狗最后一程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那么容易死的!

  傷我數次,但我是不把你當仇人的,只是敵人。

  但你竟敢算計我家丫頭,你惹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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