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繚繞，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是屋子里的氣壓低到不像話。除了里間許母的啜泣聲，什么都聽不到。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給我閉嘴！”
手里的煙袋鍋子，重重磕到地上上，沉悶的聲響，把許母嚇得整個人一哆嗦。
緩過來之后，一股子邪火直頂天靈蓋。
“女兒都這樣了，還不許我哭啊！我心疼閨女啊，我可憐的孩子，怎么就遇上那么個王八蛋！”
“好好一個黃花閨女，就這么被糟蹋了，還……還讓那么多人看見，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許母拍著大腿，不僅沒收斂，反而哭得越發大聲了。
許佳聽得心煩，猛地從被子里鉆出來，扯著嗓子沖她嚷：“別嚎了！”
她頭發披散著，五官扭曲又猙獰，和平日記憶里乖巧懂事的女兒，簡直判若兩人。
許母嚇了一大跳，下意識閉上了嘴。
“佳……佳佳，你，你沒事吧？”
“沒事？”許佳瞪著她，桀桀笑了兩聲，森然開口：“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嗎？”
做那種事，還被人看到……她這輩子，全都被毀了！
而始作俑者，
就是岳云芷那個賤人！
“你說什么？”
許母猛地從炕沿站起來，“你說，是秦老二家那個小媳婦兒算計你的？”
“不錯，就是她！”
許佳恨恨地盯著空無一物的地面，陰郁的眸子，暈染著恨意，“是她和嚴春榮商量好的，故意害我！她就是……”
啪！
一陣勁風掃過，許佳臉上，毫無征兆地挨了一巴掌。
五根分明的手指印，紅得刺眼。
“啊！”
許佳還沒作出反應，倒是許母，尖叫一聲，猛地把剛從外面沖進來的許振江推開。
“你瘋了啊！閨女受了這么大委屈，你不幫她做主就算了，還打她！有你這么當爹的嗎？”
“你給我閉嘴！”
一輩子沒打過老婆，許振江的胳臂都掄起來了，揚了幾次，最終還是頹然地放下。
看了看許佳，蒼老不少的臉上，難掩失望。
“到現在你還在這兒胡說八道，往別人身上潑臟水，你，你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
許佳臉色一白，眼神慌亂，但她打定了主意要拖岳云芷下水，咬著牙說什么也不肯承認：“爹，你，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許振江捂著胸口，頹然地跌坐到炕前的凳子上，指著她，不住地搖頭：“趕集是你上趕著找的人家，說修則他媳婦兒算計你，這話，你自己信嗎？”
坐在外面這段時間，他琢磨出不少事情。
這孩子，前幾天就一直心不在焉，還總是往桃村跑，今天一大早，更是連早飯都顧不得上吃，拿了兩張餅，就著急忙慌出了門。
她怕是……
許振江不敢細想下去。
緩了緩，沉聲道：“事情已經出了，過幾天，就把你和嚴春榮的婚事辦了。”
“爹！”許佳猛地抬起頭，失聲尖叫：“我不同意！”
“同不同意，由不得你說了算！”
許振江鐵了心，根本不聽她爭辯，甩了甩袖子，大步離開。
“媽——”許佳淚汪汪地看著許母，“媽你幫幫我，我不想嫁人。”
就算嫁，她也不應該嫁給嚴春榮那種貨色。
“佳佳，”一向對女兒言聽計從的許母，聽了丈夫的話，這會兒也不由得有些遲疑，“你跟媽說句實話，你一開始，是不是打算毀了岳云芷的清白。”
“媽，是她搶了我未婚夫！我，我就是想嚇嚇她！”
“可，可那個女人太狠毒了，她竟然直接毀了我的清白！媽，我一輩子都毀了啊！”
“你……”
“媽！”許佳撲過來抓住她的手，淚漣漣地哀求，“媽，你幫幫我，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嚴春榮他就是個流氓，嫁給他我一輩子就毀了啊！媽！”
許母到底架不住女兒苦苦哀求，咬著牙點了點頭。
“好，媽幫你！”
——
大隊廣播通知了晚上放電影。
岳云芷有些年頭沒看過這種露天的電影了，一時間還有些懷念，興沖沖地建議：“媽，咱們晚上也去看看吧。”
“行！帶上修云，這小子都惦記好久了。”
因為吃著藥，再加上空間靈泉的滋養，秦母的氣色好了不少，說話時嘴角都是帶著笑的。
“修則，你去嗎？”
“你們去吧。”
秦修則本來就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岳云芷也沒覺得太意外，“行，那你在家好好看家。”
放電影這事兒，原本該是許振江管的。
但他閨女剛出了那么大的事兒，也沒心情，秦父就主動把事情攬了過來，早早去了大隊接待放映員。
家里就剩下秦修則一個人。
他按照小媳婦兒吩咐的，在院子里鍛煉了許久，一直到天色昏暗，才轉動著輪椅到井邊，擰了個毛巾擦汗。
水聲嘩啦嘩啦，再加上心里想著在大隊看電影的人，秦修則一時沒注意到，在他身后，有一道黑影，快速飄過去。
今天陰天，月亮藏在了厚厚的云層后面，屋里也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許佳蜷縮在被子里，一動都不敢動，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放輕。
可饒是如此，秦修則進門后，還是敏銳地覺察到屬于陌生人的氣息。
凌冽的視線，幽幽地看向炕上，憑借著經受過訓練的夜視能力，清晰地看到一團鼓包，以及，地上那雙明顯不屬于小媳婦兒的鞋子。
意識到是什么東西，一股嫌惡直沖心頭。
秦修則強壓下陣陣惡心，轉頭，一言不發地又掉頭出去。
聽著腳步聲漸遠，許佳飛快掀開被子，三下五除二脫掉自己的衣服，赤裸著白花花的身體，重新又躺了回去。
雖然秦修則現在還不能人道，但只要他掀開這床被子，她就有本事纏上他，然后逼著秦家休了岳云芷娶自己。
門外。
秦修則臉上陰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能滴下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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