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劍，是贗品。”
這六個字從洛冉口中說出的剎那，全場霎時陷入一片死寂。
眾人原本急促的呼吸陡然為之停滯，仿佛全都忘記了該如何呼吸，每個人腦海里不斷回蕩著這六個字。
“小姑娘，你說這...這把諸侯劍是贗品，可你剛不是還說西周時期，確實有位姓方的諸侯王嗎？”
有人吞咽著口水，艱難開口問。
洛冉的鑒定結果，無疑一記悶棍打在大家頭上，讓眾人頭腦發懵難以置信。
“嗯，西周時期確實存在方姓諸侯王，這位諸侯王也的確有可能會有諸侯劍流傳于世，但并不是這一把【云雷紋青銅諸侯劍】。”
洛冉合上劍盒，俯下身子，緩緩將這把諸侯劍重新放回攤位。
雖然這把劍是贗品，但這只是從古董文物角度定義的，如果以仿古工藝品的角度來看，那這把劍無疑是上乘之作，其制造技藝爐火純青，足可以假亂真。
所以對待這把劍的態度，洛冉還是非常謹慎的。
放置好劍盒后，洛冉直起身，娓娓道來：
“我之所以說這把劍是贗品，依據主要有三點，其一，西周在我國歷史上，屬于奴隸制向封建制轉變的時期，禮法等級森嚴；
王公貴族與平民之間身份地位的差距，判若鴻溝，其一應用品皆有代表身份的銘文，所以如果這把諸侯劍是真品的話，那么在劍身上勢必會刻有代表主人身份信息的銘文，然而在這把劍上卻找不到任何銘文。”
話落。
人群之中，不少人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
“姑娘你這話說得不錯，西周那會貴族和平民天差地別，雖然當時大家都用青銅器具，但貴族使用的青銅器除了更加精美外，幾乎都刻著銘文，尤其是寶劍，絕對會有表示身份的銘文。”
“嗯，不止是西周，在我國古代凡是達到【諸侯】這一級別的貴族，他們的寶劍必然都有銘文，而且劍乃百兵之王，在封建社會更是貴族權力的象征，所以劍身勢必會刻印自己的身份信息。”
“對對對！【越王勾踐劍】劍身上就有【越王鳩（勾）淺（踐），自作用劍】的鳥篆銘文，還有【吳王夫差劍】，劍身也刻著【攻吳王夫差自作其元用】的身份銘文！”
當下，眾人對洛冉說得第一點依據，全都予以認可。
不過，就在這時。
攤主冷哼一聲，不以為意說：
“劍身沒有身份銘文這一條，不足以說明此劍就是贗品，難道你們忘了青銅劍中有【素劍】的說法嗎？”
嘩！
眾人面色一凜，皺眉陷入沉思。
攤主繼續開口，表面上是對眾人說，但實際卻是在對洛冉說：
“【素劍】，是古人契合大道至簡、返璞歸真理念，制造的一類特殊青銅劍，劍身只雕自然紋路，不刻代表主人身份的銘文，寓意此劍乃天所鑄，不為人所有；
神話傳說中，黃帝的【軒轅劍】，劍身一面雕山川草木、一面刻日月星辰，唯獨沒有雕刻表明黃帝身份的銘文。”
【軒轅劍】的名頭一出來，當即讓眾人眉頭皺得更加深了。
因為，洛冉說得固然有理，但攤主的說辭同樣也站得住腳，光憑“有無銘文”這一點，的確不能說這把【云雷紋青銅諸侯劍】就是贗品。
“你們別著急啊，我們老大說一共有三點依據，這才剛說了一點，還有兩點！”
舒靈高聲喊道，將眾人思緒拉回。
于是，眾人目光再一次匯聚在洛冉身上，等她說出第二點、第三點依據。
洛冉微笑說：
“第二點依據，恰恰就來自這把劍劍身所雕刻的自然云雷紋路，我想各位應該都知道，雕刻手法可分為陽刻與陰刻；
在西周時期的青銅器中，作為祭祀【禮器】的鼎、尊、爐、簋、罐等，雕刻手法采用的通常都是陽刻，即把紋路凸刻在器物本身，用以表示強調凸顯；
而在作為【兵器】的刀、劍、矛、戈、戟等上，則通常采用陰刻，即把銘文凹刻進兵器器身，這樣做的目的一是能夠方便兵器入鞘，二是因為凹進去的紋路，可以充當兵器【血槽】的作用，在戰斗中更方便刺進敵人身體，同時也便于殺敵后從尸體中拔出來。”
話落。
人群中，有人立即驚呼喊道：
“原來如此，我剛看得很清楚，那把諸侯劍劍身的云雷紋是陽刻，紋路是凸著的，所以是贗品！”
“有道理，【禮器】和【兵器】的用途不同，雕刻手法也自然不同，禮器主祭祀，紋路陽刻凸出會顯得更加莊重、而兵器主殺伐，紋路肯定得陰刻凹進去才行！”
“嗯，是這個理兒，劍身云雷紋陰刻凹進去其實更能起到保護作用，否則要是陽刻凸出來的話，非常容易磨損拋光。”
在洛冉說出第二點依據后，眾人內心的天平，不禁又倒向了洛冉。
這時，攤主臉色終于起了一絲變化，不過也只是一絲，他饒有興致看著洛冉說：
“這一點你說得的確有些道理，但還是不足以說明我這把劍就是贗品，因為你怎么就能篤定，這把劍是作為【兵器】被制造出來的，而不是作為【禮器】？
如果這把劍當初制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殺伐，而是作為祭祀使用的【禮器】，那么劍身上陽刻的云雷紋不就順理成章了？”
攤主冷笑，仿佛在笑洛冉的馬虎大意。
聞言，洛冉沒有任何反應，她似早就知道攤主會這么說。
倒是現場圍觀的眾人，此刻他們連連點頭道：
“嗯，倒的確也有這個可能，劍在我國傳統文化中，除了主戰爭殺伐，也可以作為祭祀使用的【禮器】。”
“沒錯，比如封建王朝的【尚方寶劍】，這就不是主殺伐的劍，而是代表皇權至高無上的【禮器】。”
“大家伙這么一說的話，倒還真是啊，那小姑娘剛才說得【身份銘文】、【兵器陽刻】這兩點依據，可就都存疑站不住腳了，所以不能直接斷定這把劍就是贗品。”
……
這時，舒靈皺眉，河東獅吼道：
“都別吵吵，不還有最后一點了嗎，聽我們老大把話說完！”
當即，現場再次恢復安靜。
所有人目光又一次投向洛冉，投向面前這位一言一行都震動大家心緒的女孩！
洛冉朝大家笑了笑，然后緩緩蹲下身子重新把攤位上的劍盒抱起，她素手滑開盒蓋，讓【云雷紋青銅諸侯劍】重現在眾人眼前。
旋即，洛冉什么話都沒有說，直接伸出右手，屈指在劍身上猛地一彈！
“鐺！”
沉悶厚重的金屬銳利聲，裂石穿云，霎時驚鳴全場！
與此同時。
攤主臉色唰地一下慘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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