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聞不如親見。
打聽了粥棚的位置。
李元鳳與程義貞跨步走去。
時間不長，便來到了救濟流民的地方。
離老遠，就能看見正在排隊領取救濟粥的流民。
見到這情景。
李元鳳倒也松了口氣。
不管蝗蟲換錢的事兒是真是假。
有粥棚在這里，起碼許多百姓是不愁吃了。
兩人走到粥棚之內。
裝粥的木桶內，粥水裝的滿滿當當，并且看起來十分粘稠。
但讓人不解的是。
那粥桶里面，竟還插著兩根長竹簽，看起來不倫不類，怪異極了。
李元鳳皺了皺眉，忍不住出言詢問身旁的一名官差：“老哥，粥桶里面，為什么要插竹簽？”
“這是巡查史大人的規定。”
“說是用于賑災的粥，必須要插簽不倒。”
官差隨口說道：“若是誰敢用粥水糊弄百姓，我們這些人從上至下都要受罰。”
“嗯……”
李元鳳十分滿意。
還真就如城外遇見那老者所言無二，這陸伯玄做的還挺像樣的。
李元鳳輕笑著道：“看樣子，這位巡查史真是一位心系萬民的好官啊。”
“那當然。”
“咱們這位巡查史可是一個真正為百姓做事的好官。”
官差說到這，撇了下嘴，不屑的說道：“若是之前朝廷派來那狗官能有巡查史大人一半的本領，咱涼州也不至于餓死那么多人。”
這官差明顯對早前來賑災那官員極為不滿。
李元鳳也不知那官員是做了什么。
但通過這些人對待那人的態度來看，這家伙絕對是沒做啥好事。
若是如此的話，被陸伯玄殺了倒也活該。
李元鳳低頭瞥了眼粥桶，轉頭便準備離開。
恰在這時。
一個身材瘦弱的漢子走了過來，手中還端著滿滿當當一大碗的米粥。
可這人卻不似別的災民，再領了粥之后，便立刻喝下去沖擊。
他手里捏著筷子，滿臉厭煩的在碗中挑挑揀揀。
“好好的米粥非得摻稻糠，這讓人怎么吃啊！”
漢子淬了一口，竟將那滿滿一碗的米粥扣在了地上。
李元鳳見狀，雙眉擰成了個疙瘩。
亂世中，一碗米粥足以救一個人的性命。
可這人竟然無緣無故的糟蹋，這不是禍害人嗎？
李元鳳跨步走到那人傾倒米粥的地方低頭查看。
等看清之后，李元鳳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那米粥的顏色明顯有些不太對勁。
正常米粥是純白色的，可這個竟有些發黃。
他伸手捏起一塊米粥的殘渣，在手中仔細端詳。
程義貞也湊過來查看。
看清之后，程義貞不禁愣了下。
“這，這是，稻糠！”
李元鳳只覺得心中有一團火焰翻騰而起。
他轉頭望去，果然看見幾個官差，正在將成袋的稻糠，往正煮著救濟粥的大鍋里面傾倒。
李元鳳跨步來到那官差的面前。
他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怒聲道：“你幫天殺的狗東西，稻糠是人吃的東西嗎？”
“你們是將百姓當成了牲口，還是想把百姓都給吃死？”
負責煮救濟粥的官差被李元鳳給吼懵了。
尤其是李元鳳那好似驍龍猛獸般的眼神，更將他給嚇得汗毛倒豎。
周圍幾個負責施粥的官差見狀也都紛紛圍攏過來。
見李元鳳衣著不凡。
領頭那官差便攔住了幾個要動手的兄弟，出聲向李元鳳解釋道：“這位貴人，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若是您有意見，大可以去府衙找我們上級。”
“還請，您別在這里鬧事。”
“我們倒是無所謂，但若是耽誤了施粥時間，這些百姓就都得餓肚子。”
若是對方和自己針鋒相對，李元鳳還能借機大鬧一場。
可偏偏，人家和顏悅色，無半點不敬，這也讓李元鳳一口怒氣只能憋在肚子里。
“這位老爺，您別鬧了行么？我們這邊都等著吃飯呢？”
“是啊，我們都是從西面來的，田里的東西被蝗蟲吃光了，我們餓了好幾天才走到這，還請您高抬貴手，別再鬧了。”
“我的妻子孩子還有老母，都等著我打粥回去救命呢。”
一眾流民，此刻也都紛紛開口。
見到這些人的模樣。
李元鳳只覺得心頭發酸。
“朝廷發下來的都是白米，不是這些稻糠。”
“稻糠，那都是給牲口吃的，人吃了就算不死也好不了！”
那些流民面面相覷，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這些東西能不能吃，我們能不知道嗎？況且這里面除了稻糠，不還是有米的么？”
“巡查史大人早就跟我們說過，這里的救濟粥就是摻稻糠的，若是想吃好的，那就去捕蝗蟲換。”
“我們這些人都是同鄉，現在都餓的走不動路，沒辦法去捕蝗蟲，等咱養好了身子，就會去捕蝗蟲了。”
場內流民，七嘴八舌的說著。
見到李元鳳仍舊沒有放開那個官差的意思。
領頭的幾人，干脆給他跪了下去。
“貴人啊，求求您了，別鬧了！”
“咱們都等著吃飯呢啊，要是您把這地方給鬧沒了，咱們這些人就都得餓死！”
“我們跪下來求您了還不行嗎？”
周圍一眾人見狀都跟著跪了下來。
李元鳳此刻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真是又氣又怒，又憐又恨。
這些人，怎么就如此不分好壞呢？
眼看事態要擴大。
程義貞連忙上前拉住李元鳳的胳膊，小聲道：“老爺，此事既然是陸伯玄搞出來的，那咱們就直接去問他好了，為難這些人沒有意義。”
李元鳳深吸一口氣，松開了那官差的衣領。
“我們走，去府衙！”
說完，他便穿過人群，走向停泊在一旁的馬車。
李元鳳一路都陰沉著臉。
程義貞也不敢說話，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旁。
時間不長。
兩人便來到了涼州府衙。
可來到此處后，兩人皆有些傻眼。
涼州府衙熱鬧無比，百姓排成了長龍。
而幾個官差，就站在府衙的階梯上，正用手稱稱著什么東西。
等李元鳳與程義貞走到近處，才看見稱上裝的，竟全是死透了的蝗蟲。
“張老六，交蝗蟲三斤。”
“換白面一斤，錢十五！”
一名官差高聲道：“拿著票子去那邊領東西！”
“是，是。”
張老六滿面堆笑，轉而去了另一邊。
時間不長，他還真就拎著一斤白面掂著十幾枚銅板走下了階梯。
見到這個場景。
李元鳳兩人都有些發愣。
沒想到，蝗蟲換面換糧竟然是真的。
這樣看來，這個陸伯玄也算沒有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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