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鳳是馬上皇帝。
他身邊的這些臣子多數也都是當初跟著他一起征戰過來的老兄弟。
在和這些人相處的時候，李元鳳極少會擺君王架子，甩臉色更是少之又少。
如今突然冷臉著實是讓人有些摸不到頭腦，更不知道緣由。
所以此刻，他們都將目光放在杜克明的身上。
希望杜克明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杜克明搖頭輕嘆口氣：“我只知道陛下生氣了，其余的事兒，我也不知。”
他這話，多少是沾點胡說八道。
別人不清楚李元鳳的心思，他杜克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不愿意說罷了。
況且，有些事即便說出來也沒什么用處。
李元鳳看見了漁陽縣的好，又看見了京城的亂。
巨大的落差感，讓他無所適從，所以才遷怒到了他們的身上。
但這種事情，說出來又有什么用呢？
別的不說，就說漁陽縣這個地方，恐怕就沒幾個人知道。
回到武德殿。
抬眼望去，便是那堆積如山的奏折。
看見這些東西，李元鳳不禁有些頭痛。
他隨手抓過一本奏折翻開查看，頭也不抬道：“最近朕不在京中，可有發生什么大事？”
“回稟陛下。”
“隴右蝗災愈發嚴重，田地顆粒無收。”
喬玄拱手說道：“隴右各地的官員齊齊發來奏報，懇請朝廷救援。”
“蝗災？”
李元鳳皺了下眉。
神都外圍的流民以及李元鳳在路上看見的那些流民。
他們其實都來自于隴右，因為不堪蝗災侵擾，方才背井離鄉，奔赴各地尋求活路。
“朕不是在走之前，就將這些事全權交給你們尚書省處理了么？”
李元鳳瞥眼看向幾人道：“為何今日，還會有這種奏報？”
“這……”
喬玄滿臉尷尬，眼珠亂轉，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李元鳳本就心氣不順。
此刻見他這般扭捏的模樣更是生氣。
“朕讓你說話你就說話。”
“這般吞吞吐吐的作甚？”
李元鳳道：“難道是送去隴右賑災的糧餉都被你喬玄給私吞了不成？”
“太子年幼，無法監國。”
“朕如此信任你們，甚至將偌大的朝堂都交給你們尚書省把控。”
李元鳳陰沉著臉道：“你們這么給朕做事，對得起朕對你們的信任嗎？”
“冤枉！冤枉啊陛下！”
喬玄的臉色一片慘白：“臣真的已經處理過此事了。”
“你給我住嘴！”
李元鳳震聲喝道：“若你真的處理過，隴右的災情怎會鬧到如此嚴重的地步？”
“隴右又怎會有那么多百姓放著好日子不過，偏要去做流民？”
“而朕的面前又怎會有這么多稟報災情的奏折？”
如今李元鳳面前的這些奏折里面。
十份里有八份是報災的，并且大多數都是來自隴右。
若真如喬玄所說，他已經處理過這事，怎么可能會是現在這樣的結果？
“臣跟隨陛下多年。”
喬玄苦兮兮的說道：“臣怎么做事，陛下難道還不清楚嗎？”
“在您出京之后，臣便在第一時間去找皇后娘娘商議。”
“得到皇后娘娘的準許之后，臣便立刻從戶部調集了八百萬斤糧食送去了災區。”
喬玄苦兮兮的說道：“可災情太過嚴重，臣也無能為力啊。”
見到他的模樣，聽見他的話，李元鳳笑了。
當然，他這可不是高興的，而是被氣笑的。
“無能為力？”
“好一個無能為力啊。”
李元鳳直接將手中的奏折砸在了喬玄的臉上。
“你作為我大靖的官員，作為我大靖的宰府，受天下萬民供養。”
“現在，你竟然與我說無能為力？”
“難道你就不會為此而感到羞愧嗎？”
“還有，你說你調集八百萬斤糧食賑災。”
“那朕問你，你可知這些糧食有多少到了百姓手里？又有多少進了各個縣城的府庫？”
喬玄低垂著腦袋，臉色羞紅，不敢言語。
很明顯，他從來沒有問過這種事。
見此情景。
李元鳳只覺得心中無比苦澀。
他養著這些人是為了讓他們給自己分憂的，不是讓他們給自己添堵的。
若是從前。
李元鳳或許只會想著，這沒什么大不了的，都是自己的老兄弟，沒必要太過苛責。
但自打看見了漁陽縣的風光之后，他的心境不可避免的出現了變化。
漁陽縣那樣一個邊境小城。
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不時還會遭受蠻族侵擾。
卻被陸伯玄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打造成了一個世外桃源，讓全縣數萬百姓衣食無憂。
再看他面前的這幫家伙。
每一個都是天下聞名的名士。
可是卻連賑災這種按照程序辦，就絕不會出現意外的事都做不明白。
說他們無能，或許還有些過分。
可若是不說他們無能，還有什么話能概括他們的所作所為呢？
李元鳳仰天長長呼出口氣：“朕也算是看出來了。”
“你們并非能力不濟也并非隴右災情嚴重，你們就是想偷奸耍滑，就是想著等朕回來。”
“因為只要朕在這，無論死了多少人，無論鬧出多大的亂子，都跟你們沒有半點關系，對吧？”
李元鳳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胸口道：“你們就是想讓朕這個帝王，來承擔一切罵名，對吧？”
此言一出。
喬玄頓時慌了。
“陛下。”
“臣等沒有這個意思，絕沒有這個意思啊……”
喬玄連連擺手，神色惶恐至極。
周圍一眾人也都紛紛跟著開口。
“是啊陛下，我們從來沒這樣想過。”
“臣等只想為陛下分憂啊……”
李世民搖頭笑了。
“罷了，罷了。”
“你們都下去吧……”
李元鳳揮了揮手：“朕想一個人安靜一會。”
“陛下，臣……”
喬玄還想說些什么。
李元鳳卻陡然立起了眼睛，咆哮道：“都給朕滾出去！”
這一下。
在場幾人再不敢停留，紛紛告退。
而等這些人都走了之后。
李元鳳便面朝門外道：“王公公，進來一下，朕有事要交代你去做。”
話落。
一個穿著工人服飾的老太監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面朝李元鳳拱手道：“陛下請吩咐……”
“你去幫朕查一個人的生平！”
李元鳳微微昂首說：“這個人叫陸伯玄，是當今漁陽縣的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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