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琰辭別了太后、皇后,來到王渾的住處。
王渾正在喝悶酒,旁邊有兩個官婢侍候,面色酡紅,衣襟散亂。其中一個靠在王渾身上,手已經伸進了王渾的衣襟。
看到鐘琰進來,王渾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后才推開官婢,揮了揮手,示意她們撤下。
“夫人來得很快啊。”王渾淡淡地說道,臉上看不出半點尷尬。
鐘琰也沒說什么,點了點頭。“接到夫君的書信后,妾就日夜兼程的趕來了。只是慢了一步,沒能在大軍離開合肥之前趕上,又費了些時間找船,今天下午才到。”
對王渾這樣的權貴來說,好色從來不是罪名。在娶她之前,王渾就有侍妾數人,婢女就更不用說了。只是這次隨天子出征,侍妾、婢女都不能帶,只能帶一兩個少年伺候筆墨起居。
王渾沒有讓少年陪酒,行龍陽之事,而是找來官婢侍酒,已經算是潔身自好了。
鐘琰也是世家子,對這些人的私德從來不抱太高的期望。
官婢大多是犯罪官員的妻女,出身大多不太差。
天子向太后求情,讓他們先夫妻團聚,實在是多余。
王渾把玩著手里的酒杯,吁了一口氣。
小別勝新婚,看到妻子,他原本應該高興才是。可是一想到韓綜那句話,他就高興不起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韓綜嘴上是說陸遜娶仇人之女,但誰知道他有沒有言外之意?
他娶鐘琰,也有人說是貪圖潁川鐘氏的門戶,只是攀不上更好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娶了名義上算是鐘繇曾孫女的鐘琰。在輩份上,他就成了鐘會的孫女婿。
實際上,他比鐘會還年長兩歲。
為了這事,他總覺得同僚們看他的目光有些異樣。
除此之外,他今天也失言了。
在天子面前,為陸遜發聲,反駁韓綜,可能觸了天子的逆鱗。
身為天子近臣,他當然知道天子嘴上不說,心里卻很忌諱世家之間互相聲援。萬一天子不爽,殺一儆百,給他一個通敵的罪名,麻煩就大了。
“夫君為何嘆息?”
王渾猶豫了一會兒,把自己的擔心說了一遍。
鐘琰眉頭微皺,隨即又說道:“妾以為夫君多慮了。”
“哦?”
“東郡謠言風傳,明顯有為王觀鳴不平之意,天子尚且不予理會,又豈會在乎夫君的一時失言。”
王渾眼神微閃,反問道:“依夫人之見,是我疑鄰竊斧?”
鐘琰說得很對,天子雖然忌憚世家,卻也沒到撕破臉的地步。
只是鐘琰這句話聽起來卻有些刺眼。
聽你這意思,是我小心眼,自己嚇自己?
鐘琰欠身道:“夫君言重了,妾豈敢。只是君臣相處,當以忠信為先,不可無端猜疑。阿舅為夫君取名為渾,取字玄沖,本是希望夫君淡泊沉靜,以道自守。夫君自疑疑人,怕是會讓阿舅失望。”
王渾臉色一僵,看向鐘琰的眼神有些不快。
他想起了五兵尚書郎們對郭淮的嘲諷。
鐘琰說君臣相處以忠信為先,又提及父親為他取名字的期望,豈不是和五兵尚書郎們要將三臺改為三省,以嘲諷郭淮事君不忠一樣,說他心有不忠,卻又貪戀權位,不肯自免?
“多謝夫人教誨。”王渾惱羞成怒,語氣生硬地說道:“夫人一路辛苦,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去侍奉皇后呢。”
鐘琰也覺得無趣,順勢起身告辭。
出了門,還沒下船,身后就傳來王渾的聲音,召剛才那兩個官婢進去侍酒。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暗自搖頭,徑直下船去了。
——
孫權抱著被子,坐在窗前,看著外面滾滾東去的江水,思緒起伏。
皖城意外大敗,損近一萬余人,士氣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一連幾天,來問安的將士臉上都沒一點笑容,個個如喪考妣,就像他不是病了,而是駕崩了一般。
更重要的是,沒人再提進一句攻皖城的事,仿佛已經成了不可言說之事。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當年逍遙津受挫之后,江東諸將也是如此,不愿意提起合肥、張遼這樣的字眼,仿佛一提就會有災禍降臨。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更丟臉的是,如此奇恥大辱,他竟經歷了兩次。
一想到這些,孫權就恨不得自己當時死在戰場上。
“陛下?”中書令孫弘走了進來,見孫權臉色不佳,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孫權收回目光,瞥了孫弘一眼。“什么事?”
盡管恨不得死去,他對孫弘還是感激的。要不是孫弘救援及時,又代替他指揮諸軍撤退,損失會更大。
孫弘看了看手里的文書,又看了看孫權,臉色更難看。
“陛下,諸葛恪擅自放棄東興堤,撤到了羨溪。”
孫權挺身坐起。
這一下子起得太猛,他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陣陣發黑。
孫弘吃了一驚,連忙趕了過來,扶住孫權,又呼喚太醫。
守在隔壁的太醫立刻趕來,為孫權診脈施治。
忙碌了一陣,孫權也緩了過來,揮揮手,示意太醫退下。
“這樣也好,省得我還要去救他。”孫權吐出一口氣,重新臥倒。“你說,現在該怎么辦?”
孫弘說道:“臣以為,當務之急還是確保濡須不失,然后再緩緩圖之。”
“回濡須?”孫權一點也不意外,嘆了一口氣,又道:“也只有如此了。”
他也清楚,大敗之后,想迅速拿下皖城是不太可能了。先撤回濡須,確保濡須不失,與魏軍對峙,直到魏軍撤退,才是上策。
濡須丟了,形勢會比皖城更嚴重。
魏國占據了皖城,想要重新開發廬江,這是不用多想的。但開發廬江需要時間,至少在明年秋收之前,皖城守軍的補給都必須從豫州運來。
沒有直通的水道,運輸的消耗會很大。
控制了濡須,情況就不同了,魏國的船只可以先入長江,再轉入皖水,直接送到皖城之下。
“諸葛恪戰敗,誰能充當大將,擊破毌丘儉?”
孫弘低聲說道:“唯有陸抗。”
孫權心頭涌過一陣莫名的悲哀。
當年劉備東來,要為關羽報仇,呂蒙病故,他無人可用,只得起用陸遜。擊破劉備,解了危機,也讓陸遜成為軍中重將,江東世家因此坐大。
如今曹芳南來,要奪取長江天險,他親自出征,卻一敗再敗,又不得不起用陸遜的兒子陸抗,簡直是宿命。
他知道皖城之戰中陸抗表現最佳,減少了損失,是一個名將的種子。可是重用陸抗,就意味著要為陸遜平反,承認他之前搞二宮之爭是錯的。
接下來,顧譚等人就會被召回,江東世家卷土重來。
這絕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
“陸抗是好,終究太年輕了。”孫權盡可能平靜地說道:“既然豫州兵也到了這里,武昌就沒什么危險了,還是讓丞相來吧。”
孫弘躬身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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