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越說越投機,蔣濟除了詳細解說淮南、廬江的地形,還為曹芳分析了孫權屢次進攻合肥的經歷。
建安十三年,孫權第一次進攻合肥。
那一戰是孫權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當時荊州新敗,周瑜還在猛攻江陵,孫權不去增援周瑜,反而集結重兵,進攻合肥,的確有些出人意料。
如果不是揚州刺史劉馥準備充分,或許孫權就偷襲得手了。
一旦孫權占據了合肥,天下形勢將因此而變。太祖要么全力來爭合肥,要么遷都鄴城,兗豫青徐四州不是變成戰場,就是被孫權攻占,雙方的實力對比絕不會有現在這么明顯。
由此也可以想見,如果建安五年,孫策趁太祖與袁紹對峙于官渡之際襲取合肥甚至壽春,形勢會有多危急。
曹芳也非常感慨。“太祖創業艱難,后人豈能不銘記在心。劉元穎(劉馥)守合肥,陳忠侯(曹仁)一守江陵,再守樊城,挽大廈于將傾,都是國之元勛。將來繪功臣圖像,當有劉元穎。”
蔣濟心中歡喜。
當年能守住合肥,劉馥固然是首功,但他作為別駕,用計嚇退孫權,也是有功之臣。
天子不忘劉馥,要為劉馥繪圖紀念,就不會虧待他。
他的身后名也保住了。
曹芳嘆息了一番,又問道:“劉元穎后人何在?”
“鎮北將軍劉靖就是劉元穎子,歷任地方,有劉元穎之風。”蔣濟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也因為如此,他與上司關系不是很默契,連年品評都不佳。”
曹芳有些意外。“蔣公說的是征北將軍程喜么?”
蔣濟點點頭,卻沒有多說。
曹芳捻了捻手指,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心里記下了程喜這個名字。
他之前就聽人說過,程喜是先帝東宮舊臣,后來官路亨通。此人能力有限,卻妒賢嫉能,曾經中傷過名將田豫。
如果這些指控都屬實,那他就不能留在征北將軍任上了。
前有田豫,后有牽嘉、牽弘,北疆的形勢其實不太穩,不能再出紕漏。
但程喜是先帝東宮舊臣,處理起來不能不慎重。
這可是他的基本盤的重要組成部分。
蔣濟人老成精,知道適可而止,隨即將話題拉了回來,著重于分析孫權幾次進攻合肥的得失。
總結起來一句話:成于水師,也敗于水師。
江東缺馬,又依賴長江等水道運輸,故而嚴重依賴水師。但水師的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只能沿著固定的路線前進,不能輕易改變。
除此之外,水師作戰也有明顯的局限性。
一是規模有限,難以實現大兵團作戰。像數千步騎配合這種戰法,水師很難實現。
二是流寇作風明顯。利則上岸作戰,不利則洗腳上船,易得也易失。
當初呂蒙筑濡須塢,就有不少人反對。
但實際證明,濡須塢意義重大。
如今諸葛恪重修東興堤,某種意義上和呂蒙當初筑濡須塢一樣,有著改變吳軍作戰風格的可能。如果不能挫敗其謀,淮南的形勢會更加嚴峻。
當吳軍能夠長期駐扎在東興堤,合肥新城就時刻處于威脅之下,再也沒有足夠的緩沖時間。
曹芳說道:“這是否也說明,孫權還是希望能在他死之前,真正控制淮南?”
“理當如此。”蔣濟說道:“如若不然,吳國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那就好。”曹芳笑了,眼神凌厲。
——
與蔣濟一席長談后,曹芳再次召集相關人員軍議時,提出了這次親征的整體規劃。
利用孫權的求勝心理,打一場大仗。
按照實事求是的原則,曹芳整個戰役將分為三個不同的階段,分別設置不同的目標。
第一階段,以合肥新城的攻防為主。
采用示弱的戰術,誘使諸葛恪來攻城。依托合肥城,大量殺傷吳軍,挫敗吳軍。
這一階段的戰斗主要由揚州刺史諸葛誕負責。
第二階段,以東興堤的攻防為主。
不管諸葛恪是否來攻,我軍都將在三個月后發起攻擊,力圖奪取東興堤,將戰線前移,使東興堤成為阻止吳軍進犯的要塞。
這一階段的戰斗主要由征東將軍毌丘儉負責,揚州刺史諸葛誕部協助作戰,中軍掠陣,并提供側翼掩護。
在必要的時候,中軍會加入戰斗,但主要是增援征東將軍部,以免出現重大傷亡。
如果前兩個階段的目標順利實現,第三階段則主動反擊,包抄吳軍后路,爭取取得更大戰果,包括但不限于奪取濡須塢。
考慮到第二階段戰役的不可控因素太多,這一階段的作戰有極大的調整空間,需要動用的人馬也更多。可能需要中軍直接參戰,并承擔一定分量的作戰任務。
如果能一戰重創江東主力,當然更好。
退一步講,也要打殘諸葛恪,讓孫權陷入無人可用的局面,為其死后的吳國陷入內亂創造條件。
因此,除了命令征東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諸葛誕誘敵深入,咬住諸葛誕之外,還要提前組建一支能夠快速機動,又有相當戰斗力的精銳,做好抄孫權后路的準備。
考慮到地形,這支精銳會以騎兵為主,熟悉地形,而且勇猛善戰。
第三階段的目標能不能實現,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些精銳能否實現預定的戰術目標。所以,這支精銳的數量既不能少——少了不能解決問題,又不能太多——多了會驚動吳軍,突然性不足,被迫與兵力占優的吳軍正面作戰。
風險很大,所以要精挑細選,從將領到士卒,再到武器裝備,都要提前準備。
這一點,離不開太尉王凌的支持。
王凌坐鎮壽春,都督揚州軍事多年,現在雖然已經回朝任太尉,在揚州的影響力依然不可小覷。要執行這種奔襲敵后的戰術,自然需要熟悉地形的本地駐軍,能夠當此重任的自然是王凌舊部。
曹芳決定,傳詔太尉王凌,讓他推薦合適的統兵人選。
雖然這個消息還局限在小范圍內,并沒有公開,卻引起了郭淮的故意。
他本人就在這個小范圍內。
他看中了長途奔襲,抄孫權后路的任務。
經過幾次會議,他非常清楚,天子并不真的信任他,包括任命為他五兵尚書都是為了大局考慮,給王凌父子面子。在五兵尚書任上做出成績是不太可能的,想重新成為方面大將,只有別領一部。
當初王凌就勸他到揚州就任,將功贖罪,只是那時他還不服氣,拒絕了這個建議。
現在這個機會又出現了,不由得他不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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