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天道今天不上班 > 第147章 各退一步
  王肅過了半晌才來,行完禮,也不說話,靜靜地站著,等待曹芳發問。

  曹芳扯了一些其他的事,最后才以不經意的口吻提了一句,郭淮案要結束了,廷尉的意思是司馬昭的指控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只有他的一面之詞,不足為憑。

  王肅愣了一下,隨即說道:“臣以為亦然。”

  曹芳微微皺眉。“你也不相信司馬昭?”

  王肅剛要點頭,隨即意識到曹芳的態度,連忙將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偷偷打量了曹芳兩眼,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臣的意思是說缺乏人證、物證,難以定罪。”

  曹芳不為所動,追問道:“那你相信司馬昭嗎?”

  王肅有些牙疼,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說相信司馬昭,那就是質疑廷尉寺,甚至有可能得罪天子。

  說不相信司馬昭,那你當初為什么要將女兒嫁給他?是沒眼光,還是攀附司馬懿的權勢?

  反復權衡后,王肅打起精神,嚴肅地說道:“陛下,司馬昭指控大將,必須要有確鑿的證據才行,否則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能取信于人?若能成功,將來誣告成風,人人自危,于公則朝堂不穩,于私則道德淪喪,絕非圣賢所樂見。”

  曹芳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明知王肅有掩飾之意,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老成之言。

  眼下不僅是證據不足,輿論也對司馬昭非常不利。在司馬懿、司馬孚兄弟伏誅后,河內司馬衰落已成必然,沒人再愿意和他們沾邊,即使是王肅這樣的姻親也要和河內司馬割離。

  根本原因在于河內司馬雖然顯赫一時,但其家族根基不夠深厚,司馬懿又以軍功封侯,積攢的人脈大多在軍中,難入真正的世家青眼。在位的時候還好說,一旦司馬懿倒臺,立刻被人棄如敝履。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恰恰是曹芳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以經學傳家的世家坐大,浴血沙場的將領反而被人輕視。

  郭淮為什么要攀附司馬懿?不就是因為在朝中沒有人支持。以郭淮的家世以及文帝東宮舊臣的身份尚且如此,其他沒有背景的將領想要升遷封侯又是何等之難?

  “聽說令愛不肯和離?”

  提到女兒王元姬,王肅一聲長嘆,無奈地點點頭。“她堅持說司馬昭雖有罪,卻沒有辜負她,而且子女尚幼,不能無父母。且……”

  “且什么?”

  王肅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說道:“且太傅四世老臣,再受托孤,雖晚節不保,畢竟是有功宿臣。陛下仁慈,不使太傅絕嗣。她身婦人,更不能坐視子女淪為奴婢,對人間喪失信心。”

  曹芳眉頭一挑,若有所思。

  他盯著王肅看了片刻,揮手示意王肅可以告退了。

  王肅行了禮,退出大殿。站在廊下,想著剛才的應對,暗自一聲嘆息。

  “女兒,我盡力了。”

  ——

  曹芳反復權衡利弊,最后又征詢了尚書令丁謐的意見,決定接受廷尉寺的判處意見。

  但他以司馬懿有功的理由,赦免了司馬昭。

  丁謐的理由是司馬懿已死,司馬昭不僅是從犯,而且才能平庸,難以為患。赦免他,既可以體現朝廷的寬容,又能安諸將之心。

  司馬懿在軍中多年,不僅戰功卓著,更有大量的舊部。如果朝廷做得太絕,會危及軍心士氣。

  至于郭淮,他除了是司馬懿舊部,還有太原世家的身份,更不能掉以輕心。

  如果殺了司馬昭,等于認定郭淮是冤枉的,朝廷不僅不能免他的職,還要給他補償,至少應該官復原職。

  留下司馬昭,可以提醒朝臣,雖然證據不足,但朝廷已經認定郭淮縱敵的事實,想為郭淮鳴不平的人心里要有數,不要太放肆。朝廷真要查,肯定能查得出真憑實據,到時候大家都不好看。

  各退一步,相安無事。

  這個結果當然不是令人滿意的結果,卻是所有結果中最能讓曹芳接受的結果。

  政治就是妥協,從來不是簡單的是非黑白。

  甚至可以說,是非黑白是次要的,利益和博弈才是真正的重點。

  曹芳的態度得到了司空杜恕的支持。

  杜恕也覺得這么處理比較合適,既敲打了司馬懿的舊部,有利于肅清司馬懿的影響,又沒把事情做絕,逼得一部分人狗急跳墻,甚至鋌而走險,對維護前線的穩定有利。

  有了杜恕的支持,朝會就成了一個過場,廷尉寺的處理意見得到了一致同意,曹芳對司馬昭的法外開恩也讓無數人長出一口氣。

  既然司馬昭都可以不死,與司馬氏有關系的人更不用擔心了。

  ——

  司馬昭出了廷尉獄,抬起頭,看著燦爛得有些刺眼的陽光,瞇起了眼睛。

  獄中數月,恍如隔世。

  這是他三十八年人生中前所未有的體驗。

  “讓開,讓開。”幾個精壯漢子走了過來,不由分說的將司馬昭推在一邊。司馬昭防備不及,被推得踉踉蹌蹌,險些摔倒。那些人也沒看他一眼,甩著手臂過去了。

  司馬昭敢怒不敢言,只是恨恨地盯著那些人的背影。

  “夫君。”王元姬奔了過來,扶起司馬昭。

  “阿翁。”司馬炎、司馬攸也跟了過來,抱著司馬昭,泣不成聲。

  司馬昭轉過頭,看了王元姬一眼,愣住了。

  眼前的王元姬布衣荊釵,素面朝天,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民婦。

  “你……”

  “妾帶著安世和桃符(司馬攸)來接你回家。”王元姬輕聲說道:“快走吧,郭淮待會兒要出來了,遇上了不好看。”

  司馬昭這才反應過來,一邊起身,一邊回頭看那些壯漢。“他們是郭淮的部曲?”

  “嗯,領頭的是郭統。”王元姬扶著司馬昭,迅速離開了廷尉獄,一邊走一邊解釋相關的情況。

  郭淮在獄里的時候,郭統四處奔走,其中去得最多的地方不是郭淮在洛陽的府第,而是太尉府。太尉王凌是他的舅舅,這個忙不可能不幫。

  楊偉等人矢口否定司馬昭的指控,其中就有王凌的影響。身為嫌犯之子,郭統自由出入太尉府,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聽說王凌已經回京,就任太尉,司馬昭嘆了一口氣,什么也沒說。

  走了一會,司馬昭突然反應過來,他們走的不是回家的路,而是去宮城的路。

  “夫人,這是……去哪兒?”

  “叩謝天子。”王元姬腳步不停。“夫君指控郭淮不成,按照誣告反坐之法,豈能活命?是天子念阿舅舊勛,赦免了夫君。夫君重獲自由,自然應該去叩謝天子。如此,那些想報復夫君的人也會有所忌諱,不敢肆意妄為。”

  司馬昭本來不想去,聽了王元姬的后半句,這才意識到王元姬用心良苦。

  他反告郭淮,已經自絕于士大夫,想報復他的人不知有多少。沒有天子的庇護,他出得了廷尉獄,也活不安穩,隨時有可能被人殺死。

  “多謝夫人。”想起當初對王元姬的粗暴,司馬昭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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