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賈充代替盧毓,使審案的進程陡然加速一般,王廣成為北軍教習也對重整北軍起到了難以估量的影響。
一是張雄等人意識到曹芳對北軍的期望,救駕之功并非止步于此,還有更廣闊的天地。他們在復盤父輩作戰經驗的同時,也開始認真學習兵法。
這個時代最著名的兵法首選曹操手注的《孫子十三篇》。
當初曹操征戰天下時,曾用這篇兵法來教導諸將,并且隨著實戰經驗的豐富不斷修改、添補。有不少將領曾得到這部兵法的部分,用心研習的人也不少,有一定的基礎。如今天子重視學習,上行下效,研習兵法的人多了起來,這部兵書自然又成了熱門教材,爭相傳抄。
除此之外,一些名將的私撰兵法也漸漸為人所知。
比如王凌、賈逵的兵法。
王凌的兵法是由王廣傳出來的。王廣在教授諸將的過程中,經常上用王凌所著的兵法,諸將聽得多了,為便于學習,就派人到王廣處抄寫,漸漸在北軍中傳開了。
賈逵的兵法源頭更早一些,是賈逵幼時由其祖父口授,后來賈逵統兵用戰,就將自己的實踐、感悟融入其中,形成文字,并教授給麾下部分將領。
賈逵病死后,在與曹休爭訟,他的一些部下遭到曹爽等人的排擠,在北軍賦閑多年。如今枯木逢春,再加上賈充入朝為九卿,那些人的積極性又被調動起來,紛紛鼓動賈充將賈逵兵法的全本拿出來,作為教材。
除了這幾部比較正式的兵法,諸多將領的戰紀也成了最好的教學實例。通過復盤這些實例,分析其中的得失,那些簡練的文字就有了活生生的血肉,變得豐滿起來,教學效果也更好。
北軍的演習效果也一次比一次賞心悅目,進步肉眼可見。
盡管如此,曹芳還是不滿意。
他傳詔夏侯玄、夏侯霸,讓他們在軍中收集諸葛亮的練兵方法。如果能找到諸葛亮練兵條令的正式文本,將給予重賞。
在他看來,諸葛亮的練兵方法更樸實無華,也更實在。
比起那些偏好玄妙詞匯的兵法而言,諸葛亮的兵法更像是工程師的圖紙,可能看起來不是很漂亮,但是只要你按照圖紙施工,最后就能建成真正的大廈,能以不到十萬兵正面硬剛擁有騎失優勢的魏軍,還將一向侵略如火的司馬懿打得只能閉營自守。
在傳詔夏侯玄、夏侯霸的同時,曹芳又傳詔張緝,詢問他勸說王凌的情況。如果王凌實在不肯回朝,那就不用勸了,你先趕去關中,主持對蜀漢的情報工作。
他還告訴張緝一件事,王基拒絕了朝廷的征召,不肯去壽春參王凌軍事。
至于什么原因,曹芳沒有說。
他相信,張緝應該很清楚,在王基不肯赴任的情況下,王凌獨建大功的可能性大減,他與其跟著王凌,分一些微末之功,不如去西線尋找屬于自己的機會。
而一旦張緝也離開,王凌或許能按捺下那顆急于建功立業的心思,冷靜一些。
這是他能給王凌留的最大體面。
如果王凌能夠投桃報李,主動回朝,讓毌丘儉順利接任,那就完美了。
但那只是美好的愿景,曹芳并不敢奢求。
幾項事務同時推進之余,曹芳每天晚上照舊去和司馬懿請教軍事、政治,只是對當前的相關事務絕口不提。
司馬懿很焦慮,很著急,卻又不敢多問,只能一再在曹芳面前暗示,他現在壓力很大,經常頭暈目眩,怕是支撐不了太久。
曹芳含糊以對,只是口頭安慰司馬懿,卻不給一句實話。
他相信司馬懿沒有完全說謊。
七十多歲的人了,每天晚上喝酒吃肉,血壓、血脂不高才怪。他如果不是年輕,不是每天堅持大運動量的習武,將吃進去的肉變成肌肉,身體也會迅速變形。
這原本就是他特意為司馬懿安排的。
萬一朝臣們給的壓力太大,想殺司馬懿而不可得,那就讓司馬懿真的中風。
凡事都要有兩手準備。
司馬懿大概也知道自己終究難逃一死,加快了自傳的編撰,每天都會交出三五千字。
曹芳很快就攢了厚厚的一摞,每天研讀。
——
衛尉羊耽府。
羊耽與妻子辛憲英對坐,眉頭輕皺,神情不安。
他剛剛參與了朝會。在朝堂上,不少大臣對賈充提出了彈劾,認為他用刑過度,有屈打成招之嫌,但天子卻不為所動,既不表態支持,也不表態反對,讓人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羊耽為此深感不安,回府之后,就找妻子商議。
他知道辛憲英雖是女流,對朝政的理解卻不弱于他,甚至更勝一籌。
當初司馬懿兵變,辛憲英的弟弟辛敞作為曹爽的參軍,既怕受到牽連,又怕被人指責不忠,猶豫不決,正是聽了辛憲英的意見,隨桓范出城,然后一言不發,這才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
辛憲英聽完羊耽的敘述,沒有直接回答羊耽的問題,反而提起了一件事。
她剛剛收到消息,幾天前,王廣向天子推薦羊祜出任步兵校尉長史,卻被天子明確的拒絕了。
天子說,他更中意杜預。
然而,最后出任步兵校尉長史的既不是羊袥,也不是杜預,而是嵇喜。
“你說,這是為何?”辛憲英淡淡的問道。
羊耽稍一思索,眼神中的不安更加濃烈。“天子這是……對我羊氏有成見?”
辛憲英“噗嗤”一聲笑了,瞥了羊耽一眼。
“這是天子對羊氏有成見,還是羊氏對天子有成見?堂堂泰山羊氏,將微瑜嫁給司馬懿為繼室,而且是在司馬師兩任妻子一死一休的情況下,你們羊氏偏向誰,誰人不知?叔子說是保持中立,實則待價而沽。如今司馬師已死,司馬懿兄弟父子為階下囚,你們還想天子主動求賢,是不是太自大了?”
羊耽有些不滿。“依夫人之見,難道我應該勸叔子主動求仕?”
“就算不主動求仕,也不能坐以待斃。”辛憲英一聲輕嘆。“家族興衰看子孫,王朝興衰同樣看子孫。蜀漢的劉禪是庸主,孫權因兩宮之變而元氣大傷,余日無多,我大魏卻接連三代天子皆在中上,如今天子更是三年不鳴,一鳴驚人。將來統一天下的非大魏而誰?你們羊家此時不做決定,真打算歸隱山林,與世無爭嗎?”
“可是……”羊耽有些糾結。“我羊氏數世清名,豈能毀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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