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天道今天不上班 > 第88章 下馬威
  曹芳的預料非常準。

  荀霬之前擔任過中領軍,卻已經卸任多年,如今是一個有爵無官的閑人。他來參加朝會的目的只有一個:為司馬懿鳴不平。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問曹芳,太傅是不是罪犯?

  如果是,那就依法處理。

  如果不是,他為什么會被軟禁在昭陽殿旁的小院里,連家人探視都不行。今天朝會,上三公中的太師、太保都在席,為何太傅不在席?

  怎么說呢。

  且不說荀霬提的這個問題合不合適,他的語氣就讓人很不舒服。從里到外透著你是皇帝又怎么樣,我不鳥你。我不僅不鳥你,還要教訓你,就憑我是誰誰誰。

  就像那些覺得自己比清官還厲害,想管你家務事的親戚、長輩。

  雖然說荀霬的確是親戚,也是長輩,但曹芳還是不想慣著他這臭毛病。

  荀彧的孫子就了不起?安陽公主兒子就了不起?你沒長眼睛,還是沒長耳朵,不知道司馬懿父子干了什么事,居然還敢在朝堂之上如此叫囂?

  說白了,你就是沒把朕放在眼里就是了。司馬懿矯詔弄兵,你裝聾作啞。朕軟禁了他,你跳出來主持公道了。

  朕要是現在就砍了他,你是不是還要為他報仇?

  就算你是荀彧的孫子、安陽公主的兒子,也不能這么漂啊。

  曹芳心里有了主意,臉上卻越發平靜。

  “太保。”

  御座右前方的高柔正在打瞌睡,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吃了一驚,連忙睜開眼睛,拱手答應。

  “臣在。”

  “朕也無知,初掌朝政,諸多不明。太保不僅是四世老臣,更熟悉律法,還望太保多多指點。”

  “臣敢不從命。”

  “敢問太保,大臣對案件有疑問,是直接問朕,還是問有司?”

  高柔有些遲疑,這個問題可不太好答。

  按照規矩,有事當然應該先問有司,能解決的直接解決了,解決不了的才到天子面前討論。可是實際上,皇帝的權力越來越大,有很多事,有司根本決定不了,只能直接問天子。

  這種情況,從后漢中期就開始了。

  為了這個問題,大臣們沒少和天子較量,甚至可以說較量了上百年。

  本朝創業時,武皇帝就是獨斷專行。文皇帝即位,表面上對大臣很尊敬,但是有很多事還是自己說了算。到了明皇帝,這種情況稍微有所好轉,但大臣們并沒有放棄,一直在不折不撓的斗爭。

  至少在名義上,大臣們是不承認天子獨斷專行是合法的。

  天子現在問這句話,看似謙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要治荀霬不遵制度之罪。

  但平心而論,荀霬這么做才是慣例。

  高柔反復權衡后,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依律法,先問有司。若有緊急事務,也可從權,直接請詔。”

  曹芳心中暗罵,就知道你這老滑頭不會幫我。

  “那萬歲亭侯問的這件事,算緊急事務嗎?”

  高柔不緊不慢地說道:“不算,但廷尉卿缺位,他想問有司也無從問起,只好問陛下了。”

  曹芳微怔,向廷尉寺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廷尉卿的位置上空著,只有幾個掾吏。

  搞了半天,廷尉寺居然沒有主官?

  曹芳有些頭大,但他很快就平靜下來,繼續追問。“前任廷尉卿是誰?何時離任?”

  “關內侯司馬岐,去年十月因病離任。”

  “所以,我大魏的廷尉寺沒有正卿已經兩個多月了?”曹芳很不爽,聲音也高了起來。

  高柔躬身拱手,沉默不語。

  太師蔣濟見狀,也長身而起,拱手道:“陛下方親政,不明來由,容臣簡要言之。司馬岐乃司馬芝之子,精明干練,尤其擅長斷獄,先帝曾以為能。之前就曾任廷尉正,后來任陳留相,梁郡有獄,歷年不決,不得已,轉至陳留,司馬岐數日而定,因此超拔為廷尉卿。只因不合大將軍爽意旨,不得已而去職。”

  曹芳很是無語。

  得,又和曹爽有關。

  他環顧四周,看到了無數幸災樂禍的眼神,這才恍然大悟。

  尼媽,這是要給朕下馬威啊。

  荀霬只是跳出來的代表,說白了,就是要在朕第一次朝會的時候推出一堆麻煩,讓朕出丑,見識一下大臣們聯手作戰的威力,順便再推曹爽一把。

  你不是要親政么,不是要權力么?沒有大臣的配合,你能干啥?

  沒有皇帝問題不大,沒有大臣,皇帝就是個空架子,政令出不了這太極殿。

  曹芳眼珠一轉,看向了桓范。

  他和高柔、蔣濟說話的時候,桓范一直沒吭聲。可能是天子與太師、太保說話,他不便插嘴,也可能是借此機會看看自己能否應對這樣的局面,究竟有沒有明君英主的潛質。

  如果一味依賴大臣,肯定是做不成明君英主的。

  “司徒。”

  “臣在。”桓范應聲出列。

  與蔣濟、高柔只是屁股離了腳后跟,卻沒有真正站起不同,桓范不起站了起來,而且離開了坐席,充分體現了他對天子的尊重。

  “廷尉卿缺員,則廷尉寺的責職由誰代理?”

  “廷尉正。廷尉正缺員,則由廷尉監、廷尉平。”

  “那廷尉正也缺員了嗎?”

  “沒有。”桓范轉身,看向廷尉席。

  一個年約三旬的官員離席而起,躬身行禮,神情有些尷尬。“廷尉正,臣寔,見過陛下。”

  “你入職多久了?”

  “一年又三個月。”

  “大將軍、太傅的案件審理進展如何?什么時候能結案?”

  劉寔抬起袖子,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臣……臣……”他咬咬牙,跪倒在地,“呯呯”磕了兩個響應。“陛下,臣履職日淺,于刑獄經驗有限,無力獨立處理如此大案。敢請陛下與諸公擇選良臣能吏主審此案,以定人心。”

  曹芳點點頭。“挑選廷尉卿的事,稍后再說。荀霬,你剛才聽清楚了嗎?”

  被晾在一旁半天的荀霬撇了撇嘴。“臣聽到陛下與公卿商議,卻不知道結果是什么,敢請陛下言明。”

  曹芳冷笑一聲。“結果很簡單,大將軍、太傅的案子還有得審,你耐心等著就是。還有,以后再問這件事,先去廷尉寺。廷尉卿雖然缺員,廷尉寺卻沒關門。”

  荀霬聽了,悻悻地拱拱手,正準備回座,曹芳又叫住了他。

  “不過朕可以給你一個更快捷的機會。太傅就住在昭陽殿東側的院子里,你去問問他是什么罪,愿不愿意來參加朝會。”

  荀霬一愣,剛要說話,曹芳揚了揚手,就像趕走一只蒼蠅。

  “現在就去,朕與眾卿等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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