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芳咂了咂嘴,有些后悔。
當初讀書還是太隨意,只到看到了名臣、猛將之類的皮毛,卻沒看到字里行間隱藏的脈絡,對歷史真相的了解嚴重不足。
誰會想到荀彧已經死了近三十年,卻還能一直影響著曹魏的朝野,是真正的隱形大佬。
跟他一比,司馬懿就是弟弟。
他更想不到的是,后來第一個舉起維護皇室的大旗,反對司馬懿的王凌居然有可能拒絕朝廷的征召,憋著勁要立個大功。
這時候,他有點理解為什么王凌明明官居司空,卻還在淮南前線了。
毌丘儉的提醒并不多余。對王凌來說,以太尉之名坐鎮淮南更合理。
曹芳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局面。
如果王凌不肯奉詔回京,那毌丘儉就無法上任。
從毌丘儉本人的反應來看,他肯定是希望能夠接替王凌,主持對吳戰事的。這幾年蜀漢比較安靜,也就是東南有立大功的可能。這時候收回成命,毌丘儉會失望,對他的信心會嚴重受挫,甚至有可能覺得他幼稚,之前的強勢都是蠻干。
雖然他的確有點蠻干了。
曹芳有點惱火,尤其是對桓范。
毌丘儉是事后才知道這個安排的,桓范卻是最先知道。作為智囊,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情況,為什么不提醒?
曹芳想了一會,問了毌丘儉一句。“司徒和王凌交情如何?”
毌丘儉說道:“司徒出任大司農之前是兗州刺史,據說任上很不舒心,后來接替大司農出任兗州刺史的是王凌的外甥令狐愚。”
曹芳沒聽明白,盯著毌丘儉,想問又不好意思問。
毌丘儉見狀,又補了一句。“當時王凌任征東將軍,都督揚州軍事。”
這一次,曹芳有點明白了。
兗州和豫州一樣,作為曹魏的東南軍團的后備力量,都要聽征東將軍節制。桓范做兗州刺史時,受王凌節制,所以心情很不好。王凌也不開心,直到令狐愚就接替了桓范。
所以,桓范不提醒他,就是想報復王凌,讓王凌眼睜睜的看著機會卻得不到?
嗡嘛呢叭咪吽!
這些混蛋,全員老陰逼,一個比一個心眼多,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曹芳有些惱羞成怒,這種被自己人坑的感覺更讓人惱火。
如果不是毌丘儉就在面前,他簡直要破口大罵。
做了幾次深呼吸,曹芳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你先回豫州做準備。”
“唯。”毌丘儉領命而出。
曹芳看在眼里,更加生氣。
毌丘儉明知自己難辦,卻一點主動放棄的意思都沒有,連客氣話都不說一句,還真是貼心啊。
送走了毌丘儉,曹芳越想越生氣,命人將桓范召到昭陽殿。
他要當面問問桓范。
桓范還沒來,張緝先來了。
張緝四旬出頭,中等身材,面容黑瘦,但眼睛很有神,走路帶風。來到曹芳面前,他打量了曹芳兩眼,微微頜首,這才拱手施禮。
曹芳倒是有心理準備。
在此之前,他已經聽人說過張緝自負、傲慢之類的話,知道他情商不怎么高。
“卿來得很快啊。”
“接到陛下詔書時,臣正外出訪友。要不然還能來得更快一些。”
“卿訪的是哪位賢達?”
“征蜀護軍夏侯霸。”
曹芳心中一動。夏侯霸一直在西線作戰,算是夏侯子弟中比較有出息的一個。他也正在考慮如何重用夏侯霸,只是不知道夏侯霸的能力究竟如何,能不能獨當一面。
畢竟夏侯霸在西線作戰已經近二十年,并沒有特別出色的戰績。
”你們很親近?”
“父輩有些淵源,卻也談不上親近。”張緝搖搖頭。“臣去拜訪他,正是想提醒他,不可被私仇所囿,忘了大局。姜維雖然多次來攻,但受限于費祎,兵力有限。一旦費祎身死,姜維所掌兵權,大舉來犯,以他的兵力獨自迎戰可能會有危險。”
“獨自迎戰?”曹芳吃了一驚。
雖說自從諸葛亮去世之后,西線就沒有重大戰事,但曹魏卻一直沒有放松警惕,在關中和隴右部署了重兵。夏侯霸所領只是其中一部,姜維來犯,他甚至不是第一責任人,為何會出現孤軍迎戰的情況?
張緝苦笑。“大將軍真是罪該萬死。如此重大的消息,居然不報與陛下知曉,豈能不誤國誤身。”
曹芳聽了,更加不安,連忙賜座。
“卿趕緊為朕解說。”
張緝入座,為曹芳解說起了西線的情況。
他這兩年賦閑在家,卻沒有真的閑著,四處游歷,足跡遠至隴右,對軍政都有所了解,聽說了不少征蜀護軍夏侯霸與前將軍郭淮不睦的事。
最典型的事件就是前年姜維來犯,與叛羌呼應。郭淮讓夏侯霸做擋箭牌,迎戰姜維率領的主力,致使夏侯霸損失嚴重,險些覆敗。
曹芳疑惑不解。“朕記得,郭淮曾是故征西將軍夏侯淵舊部。照理說,他不是應該與夏侯霸親近才對嗎?”
“話雖如此,但故征西將軍已經去世三十年,交情早就淡了。夏侯霸為報父仇,矢志不渝,別人卻未必會有這樣的想法。時間久了,難免會有分歧。其實這樣的事,之前就有端倪。陛下可記得正始五年,大將軍伐蜀?”
“知道,可是……”曹芳話到嘴邊,忽然想起一件事。
正始五年,曹爽伐蜀,招致慘敗,幾乎全軍覆沒,但當時擔任前鋒的前將軍郭淮卻全身而退。后世史籍中說法不一,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郭淮沒有盡力,甚至起到了很不好的作用,協助司馬懿攪黃了曹爽的計劃。
之所以這么說,有一個證據。
郭淮的妻子是王凌的妹妹。后來王凌因謀反被司馬懿誅殺,郭淮的妻子也在株連之列。但郭淮派人半路把妻子奪了回去,而司馬懿也沒有因此處罰他。
相反,郭淮人生的高光時刻在司馬懿主政的時候才真正來臨。
要說他和司馬懿沒有私下交易,誰信?
曹芳的頭更疼了。
他正為王凌的事發愁呢,西線又冒出來一個王凌的妹夫郭淮。
這要是處理不好,豈不是兩頭著火?
曹芳連吸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起身在殿中來回踱步,反復想了好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剛才說,一旦費祎身死,姜維就能獨掌兵權?”
“是的。”
“你覺得費祎有意外身死的可能?”
“費祎為人粗疏,警戒不嚴。如果有人想刺殺他,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如果我們找個刺客去行刺費祎,然后嫁禍姜維呢?”
張緝眼睛一亮,隨即笑了。“如此,不管成與不成,于大魏都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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