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師不想說話,曹芳卻不想就此放過他。
他還需要從司馬師口中驗證幾個疑點。
比如鐘會說的那些鬼話。
對鐘會,他本能的不相信。一是因為鐘會的表現證明了他這個傀儡皇帝沒什么份量可言,二是司馬師因為霧汽如華蓋就氣短聽起來不太靠譜,很像是鐘會自吹自擂。
文人嘛,吹牛逼是專業技能。比起望氣,李太白醉草退蠻書更離譜。
命懸一線之際,他不能將希望全寄托在這些子虛烏有的事上。
在司馬師的軟肋上重擊了一拳后,他又做起了知心姐姐,反過來開導司馬師。“不過這也說不定,你雖然沒兒子,侄子卻不少,過繼一個做嗣子也不是不可以。比起親生兒子,過繼的兒子還可以挑選,不至于全看運氣。你看先帝無子,我就是過繼的,也不差么。”
司馬師本不理曹芳,聽到最后一句,卻有些忍不住了。
“陛下謙遜過人,臣自愧不如。”
“所以你成了俘虜。”
“……”司馬師被噎得直翻白眼,盯著曹芳看了半晌,冷笑道:“臣奉詔來見駕,陛下誣臣行刺,勝之不武,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
“誣你行刺?”曹芳再次施展打斷神技,冷笑道:“你說得沒錯,說你行刺的確有些勉強,難以服眾。那你猜猜,太傅是順水推舟,將責任推到你身上,斷尾求生呢,還是奮起余勇,拼個魚死網破?”
司馬師臉色變了幾變,看著曹芳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驚恐。
先帝顯靈,使霧汽如華蓋,琉如垂發,這也就罷了,怎么還能使一向懦弱的天子變得如此狡詐,字字直奔要害?
他們父子起兵,不管有多少理由,都是不臣之舉。如果天子懦弱,他們父子能夠得攬大權,那自然無話可說。可若是天子不肯就此罷休,要問他們不臣之罪,他們父子又當如何?
是束手稱臣,任人宰割,還是奮死一擊,拼個魚死網破?
在天子要殺他,以示懲戒的情況下,父親司馬懿又會做什么樣的選擇?
以他對父親司馬懿的了解,讓他不顧一切,行廢立之事,似乎不太可能。接受天子的暗示,各讓一步,將他作為犧牲,才是更理智的選擇。
富貴險中求。當父親司馬懿將這個機會交給他的時候,也就將風險擺在了他的面前。
成了,是他的功勞。
敗了,也要由他承擔責任。
這是父子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現在他失手被擒,承擔責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況且事情到了這一步,除非天子主動讓步,否則就算父親司馬懿發起進攻,他也死定了。為了他,賭上整個家族,與天子一戰,絕不是父親司馬懿的為人。
司馬師的額頭沁出了冷汗,眼神也不復鎮定。
曹芳看得清楚,心中暗喜。
從司馬師的反應來看,司馬師的心理防線正在松動。
這證明了兩點:
一是桓范之前說的,司馬懿父子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就是一場豪賭,而且最大的賭注就是認定曹爽不會抵抗。
一是鐘會說的,司馬懿父子——至少司馬懿本人——并沒有與他這個天子翻臉的打算。有先帝托孤的大義在,司馬懿還做不到那么決絕。
所以,不到那一步,司馬懿狗急跳墻的可能性并不大。
這一點非常重要。
摸清了司馬懿的底線,他接下來出牌就更有把握了。
“至于說勝之不武,那就更荒謬了。”曹芳咧嘴一笑。“你明明帶來了那么多死士,卻不敢發起進攻,反而孤身來見我。這么好的機會不抓住,我豈不是和你一樣蠢?”
他伸手拍拍司馬師的臉,手上一點沒留勁,“啪啪”兩聲響,司馬師白晳的面龐就肉眼可見的紅了。
“難道我和你單挑放對才算是公平,你不會有這么愚蠢的想法吧?”
司馬師惱羞成怒,奮力掙扎,卻無濟于事。他既躲不開曹芳的手掌,也無法還擊,臉龐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懊悔得發苦。
曹芳說得沒錯,是他自己放棄了優勢,自投羅網。
這一切都怪鐘會。
如果不是鐘會巧舌如簧,說天子已經方寸大亂,絕無威脅,他又怎么可能以身犯險,落得這般田地?
再想到天子詔書也是鐘會草擬,司馬師心中突然一涼。
這不會是鐘會為天子設下的計策吧?
如果是這樣,鐘士季,就算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不會放過你。
——
剛到司馬師營中的鐘會突然打了個寒戰,只覺得后背發涼,頸上的汗毛更是根根豎起,心臟也跟著猛跳起來。
他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嚴陣以待的甲士,一陣冷汗從后背沁出,瞬間濕透了重衣。
他突然意識到一點。如果他就這么去見司馬懿,司馬懿能相信他么?
司馬師行刺天子被擒,誰信?
司馬懿如果不相信他,又會有什么的反應?
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司馬懿肯定不會隨他來見駕,他將再一次無法完成天子交待的任務,天子許諾他的好處也別想了。
兩頭落空,一頭得罪了天子,一頭得罪了司馬懿父子,以后還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鐘會迅速權衡了一番,快步走到正在等他的李胤面前。
“宣伯,大事不好。”
李胤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他當然知道大事不好,司馬師都被天子俘虜了,能好才怪。
“敢問鐘君,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胤說著,不動聲色的招了招手,十幾個甲士圍了過來,堵住了鐘會的退路。
鐘會暗自叫苦。他知道李胤看似文弱,實際行事果斷,深得司馬師欣賞。如果他不能給李胤一個合理的解釋,今天休想脫身。
“宣伯,你們愿意為子元做任何事嗎?”
“當然。”李胤不假思索。
“即使是面對天子?”
李胤一愣,眼神有些猶豫。他們當然愿意為了司馬師做任何事,否則也不會出現在這里。可是面對天子該如何做,卻是他們之前沒考慮過的事。
司馬師一直說要對付曹爽,從來沒說過要對付天子。天子雖然懦弱,畢竟是皇帝,他們根本沒有做好廢立的心理準備,更別說弒君。
“天子說子元行刺,子元兇多吉少,能否生還,就看你的決斷了。”鐘會說道:“我奉詔去傳太傅見駕。如果在太傅到達之前,你們未能救出子元,后果如何,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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