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士季博學,不知最近有何進益,能否教我?”司馬師含笑說道,輕松寫意。
越是危險的時候,越是要從容,不能讓對手看出你的緊張。
這是父親司馬懿從小教導的道理。
這十幾年來,他遵照奉行,修為極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起事之前,他雖然緊張得心跳如鼓,根本睡不著,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鼾聲大作,讓人以為他睡得很香。
他知道父親司馬懿在暗中觀察中,而且很滿意,要不然今天也不會將他推到前面來。
在鐘會面前,他更有底氣。
他清楚鐘會的心結是什么,也相信自己能夠讓鐘會如愿。
只要請回天子,大功告成,司馬氏將成為權傾天下的世家,而他將成為這個家族的家主,朝堂上說一不二的權臣。
他只要讓鐘會知道這一點,就可以占據上風,讓鐘會主動為他出謀劃策。
當然,以鐘會的性格,討價還價在所難免,清談幾句,以展示名士的風范也是必然。
“進益不敢當,只是對望氣下了點功夫,子元兄有興趣一聽嗎?”
司馬師心中一動,強行克制住了看向大石山頂云氣的念頭,故作漫不經心的說道:“敢聞其詳。”
“圣人上應天,下應地,一舉一動,皆有征兆。子元兄父子臥薪嘗膽十年,方有今日雷霆一擊,天地豈能沒有反應?”
司馬師眨眨眼睛。“是么?”
他們父子這次起事,其中的風險之大,他心里一清二楚。之所以敢出手,除了他藏在暗處的三千死士,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曹爽放松了謹慎,沒有防備。
如果事先就有人知道,成功的可能就去了一半。
雖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跡象能證明這一點,曹爽已經上書自免,勝利唾手可得,他卻不能不防。
焉知曹爽之后,還有沒有人想做黃雀?
“子元兄還記得一個月前的風災嗎?”
司馬師點了點頭,笑道:“那風災與今日之事有關?”
鐘會含笑不語,轉身指向山頂的霧汽。“子元兄覺得今日之霧汽像什么?”
司馬師轉了轉眼珠,搖搖頭。“看不出來,還請士季指點。”
“你看那一團霧汽像不像華蓋?”
司馬師眼神閃爍,一言不發。
他剛才也看出來了,但是卻不愿意承認。霧汽籠罩山坡,如華蓋也是很正常的事,未必就與天子或者先帝有關。
“你再看周邊垂直而下的霧汽,又像什么?”
司馬師瞇著眼睛,看了片刻,心中咯噔一下。
圓蓋的霧汽周邊下垂,像是華蓋上的琉。這么一看,就霧汽就更像華蓋了。
“像不是垂落至地的長發?”鐘會輕聲說道,眼睛卻盯著司馬師的眼睛,眨也不眨。
司馬師眼神一變,隨即又恢復了正常,微微一笑。
盡管如此,鐘會還是看得真真切切,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賭贏了,司馬師的心里防線已經被擊破,再也不可能保持從容鎮定了。
心里有鬼的人,總是最容易相信鬼神的。
司馬師想在他面前強裝鎮定,掌握主動,他又豈能讓司馬師如愿。
只有讓司馬師知道危險,才能真正重視他的建議,感激他的幫助。
司馬帥不動聲色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笑容不變。“士季真是見識高妙,一團霧汽也能看出這么多名堂來,看來我找士季指點迷津是找對人了。”
鐘會謙虛了兩句。
司馬師隨即問道:“敢問士季,我當如何行事?”
“事不宜遲,立刻拜見天子,請他回宮。”
“他會隨我回宮嗎?”
“這就要看子元兄的誠意了。”鐘會不肯將話說死。讓司馬師永遠處于不安之中,他才有更多的機會。“天子此刻惶恐不安,若子元兄能待之以誠,讓他安心,再曉之以理,未必不能如愿。”
司馬師點了點頭,聽懂了鐘會的意思。
鐘會要分功。他待天子以誠,鐘會曉天子以理,兩人合作以成大事。
這豎子果然膽大,居然如此貪婪。
我父子準備了這么多年,你一張口就要分走一半功勞?
“好。”司馬師站起身,挽著鐘會的手臂,輕輕拍了拍。“待會兒就看士季的風采了。”
——
曹芳站在山坡上,并不知道鐘會已經將他當作奇貨,與司馬師做了交易。
但是看到司馬師沒有直接發起進攻,而是隨鐘會一起來到面前,并且身邊除了兩個甲士之外并無其他隨從時,他還是松了一口氣。
俗話說得好,實力面前,一切權謀都是擺設。就憑曹訓以及他手下的這些已經手軟腿軟的禁軍將士,司馬師真要發起強攻的話,就算他有千般理由,也只有一個結果。
被司馬師捉了就走。
既然司馬師沒有強攻,他還有機會。
來到山坡下,司馬師停住腳步,站在惶惶不安的禁軍面前。鐘會穿過禁軍的陣地,上了坡,來到曹芳的面前。
曹芳收起心中的不爽,強作鎮靜,看著鐘會。
鐘會行了禮,將與司馬師會面的結果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他和司馬師的交易,說成司馬師準備強攻,自己一番義正辭嚴的力諫,包括利用偶然出現的霧汽形如華蓋,寓示著先帝顯靈,護佑天子,這才讓司馬師放棄了強攻的打算,主動來見駕。
曹芳將信將疑。
說實話,他不相信鐘會,但眼前的情況看起來,又似乎很合理。
畢竟這年頭的人還是相信天意的。司馬師雖有不臣之心,卻也沒自信到無視天意的地步,多少有些顧忌,一時被鐘會說服了也是可能的。
不管怎么說,司馬師只帶了兩個親衛來見駕就是機會。
他迅速權衡了一下利弊,決定將計就計。“有勞士季了,回宮之后,必有重賞。”
鐘會心花怒放,抑制不住心中的快意,躬身道:“愿為陛下效勞。”
曹芳點點頭,對曹訓使了個眼色,讓他派人去傳司馬師來見駕,然后伺機拿下,當作人質。
有人質在手,形勢就有利了。
曹訓一臉茫然,不明白曹芳的意思。
鐘會說道:“陛下,還是臣去召司馬師來見駕吧。”
曹訓這才反應過來,嚅了嚅嘴,欲言又止。
曹芳看在眼里,恨不得一腳將曹訓踢下山去。這慫貨,連面對司馬師的勇氣都沒有嗎?
“有勞士季。”
鐘會轉身下山。
趁此機會,曹芳低聲對曹訓說道:“打起精神來,司馬師只有兩個人,你這兒至少二十個,還怕他不行?待會兒聽我命令,將他拿下。”
情勢緊急,他不能太依賴曹訓的自我決斷,只能安排得細一點,讓曹訓照令執行即可。
這種沒腦子的東西,只能干粗活。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