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天道今天不上班 > 第1章 朕是小透明?
  大魏正始十年,正月初七,高平陵。

  大石山上,身材清瘦的錦衣少年負手而行,神情冷漠。

  幾個全副武裝的衛士按著長刀,跟在后面,神情緊張,不時的看一眼四周。偶爾抬頭看一眼遠處的伊水,眼神中透著惶惶不安。

  山腳下,千余士卒正在幾個將領的指揮下鋪設鹿角。

  人不解甲,馬不解鞍,如臨大敵。

  昨天,太傅司馬懿發動兵變、占據洛水浮橋,消息傳來,就像一塊巨石落入水中,將新年的喜氣擊得粉碎,然后壓在每個人的心頭,讓所有人喘不過氣來。緊張之余,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保護的天子與往常有什么不同,一大早就上了山。

  他們當然更不知道,那個年輕的身體已經換了一個靈魂。

  被神劇《軍師聯盟》氣得血壓飆升的歷史愛好者穿越時空,成了大魏帝國的第三任皇帝曹芳。

  按照原有的歷史軌跡,他這個傀儡皇帝還有五年任期。

  五年后,一向謹小慎微的他會被權臣司馬師以諸多不堪的污名罷免,廢為齊王。

  二十五年后病逝,享年四十三歲,謚為厲。

  就這很過分。

  明明什么壞事也沒做,卻被潑了一大盆臟水,為后人所笑。

  做人不能太司馬師。

  曹芳走到山頂,停下腳步,負手遠望,心里暗自哼了一聲,負在身后的手捻了捻手指。

  就像捻碎了司馬懿父子。

  尤其是司馬師。

  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新青年,他并不反對司馬懿父子自作家門,代魏為晉。

  畢竟曹家的天下也是這么來的。

  但他反對強行洗白。

  篡位無可厚非,強行洗白就惡心。

  做了那啥,就別想立那啥。

  當然,現在老子是皇帝,篡位也不行。

  想搞政變,就要有被滅門的心理準備。

  ——

  一大早,曹芳就出營爬山。

  高平陵是先帝曹叡的陵寢。祭完了陵,到附近的大石山上轉一轉,眺望洛水,擔心形勢,很合理。

  曹芳是這么想的,他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后來他才意識到想多了。

  根本沒人在意他。

  從昨天中午知道消息開始,大將軍曹爽就被嚇傻了,只知道躲在帳中哭泣,門都不敢出,防務全由其弟曹羲、曹訓負責。

  來勸曹爽的桓范、尹大目等人也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曹爽身上,沒人想起曹芳這個皇帝。

  他就是個擺設。

  這給了他足夠的時間來適應這個身體,適應這個時代,等待出手的時機。

  他才十九歲,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陪司馬懿父子玩游戲。

  揮手讓衛士們退下,曹芳拔出腰間的長刀,撫了撫清冷的刀鋒,開始練武。

  原來的曹芳身體不錯,雖然瘦一點,卻很結實,武藝也不錯,只是訓練不夠刻苦。

  畢竟是皇帝,砍人不是剛需,練武更多的是一種習慣。

  刃長四尺,全長五尺,據說是武皇帝曹操命人打造的百煉鋼刀,可劈可刺,揮舞起來的手感極佳。

  有一種原始的力量感。

  曹芳的心里有一絲久違的感覺在蠢蠢欲動。

  ——

  “陛下,陛下。”一個身材高大的甲士走了過來,輕聲叫道。

  他的眼神中充滿不安,也不知道是為眼下危險的局勢,還是為眼前有點不正常的皇帝。

  “什么事?”曹芳一刀砍斷了一棵小臂粗的小樹,撫著依舊鋒利的刀刃,滿意地點點頭。

  半天的強化訓練總算有點見得著的成績了。

  再練幾天,一刀梟首應該沒什么問題。

  “尹校尉求見。”

  曹芳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站著一個中年人,戴武冠,穿大袴,腰間佩刀,身形矯健。

  他認識此人,殿中校尉尹大目,曹氏家奴出身,曹爽的親信。

  他出現在這里,多少有些令人意外。這次出城祭廟,尹大目并沒有跟隨,留侍殿中。司馬懿控制了洛水浮橋,隔斷內外,他怎么出的城?

  “讓他過來。”曹芳還刀入鞘,將刀鞘推到合適的位置,嘗試著尋找一個最快的拔刀姿勢。

  生死面前,容不得半點大意。

  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休想我束手就縛,任人宰割。

  反正老子是穿越客,這條命是撿來的,死了說不定還能再穿回去。

  衛士看了曹芳一眼,沒敢啰嗦,轉身去了。

  他意識到了天子的異常,但他沒往深處想,只當是危機面前徒勞的掙扎而已。

  很快,尹大目快步走了過來,離曹芳還有數步時停住,雙手舉起,深施一禮。

  “殿中校尉,臣大目,見過陛下。陛下無恙,臣總算心安了。”

  曹芳瞥了尹大目一眼,淡淡地說道:“城中如何?”

  作為曾經的曹家家奴,如今的殿中校尉,尹大目的政治傾向毋庸置疑。后來司馬師親征毌丘儉、文欽時,尹大目還臨陣透露軍情,向毌丘儉通風報信。

  當然,尹大目現在的支持只限于曹爽,未必包括他這個皇帝。

  在很多人的眼里,曹芳這個皇帝就是個小透明。

  尹大目也不例外。

  況且他只是一個家奴,見識有限,并不知道司馬懿已經起了殺心,居然還來勸曹爽投降保命。等曹爽人頭落地,他才知道自己上了司馬懿的當。

  尹大目再拜。“回陛下,城中尚好,百姓安堵,眾官如常。”

  曹芳忍不住笑了一聲。“百姓安堵,尚可理解。眾官如常,他們還真是沉得住氣啊。”

  尹大目早有準備,一聲輕嘆,帶著一絲無奈,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大將軍改易制度,積怨已非一日,只是無人能有太傅的威望和手段,敢怒不敢言罷了。太傅四朝老臣,又受先帝托孤遺命,奉太后之詔,以討亂政之臣,誰人不服?”

  尹大目躬著身,一邊說,一邊用眼角余光打量著曹芳。

  他驚訝的發現,曹芳很平靜,看不出半點驚慌,臉上反倒有一絲不以為然。

  他又看了一眼一旁被砍倒的小樹,眉頭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小樹的切口平整,這是被一刀劈斷,而不是折斷。

  這是陛下所為嗎?武藝不錯啊,對得起這好身材。

  曹芳摩挲著刀環,品咂著尹大目的話,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司馬懿要對付的是曹爽,沒有篡位的打算。

  他不僅得到了太后的詔書,師出有名,而且得到了百官的默許和支持。

  原因很簡單,曹爽人緣太差了,沒人喜歡他。

  這是尹大目想說的,也是很多人的看法。

  但曹芳知道,這只是他們的看法,并不是司馬懿內心的真實想法。

  當然,這也怪不得他們,畢竟像司馬懿這樣沒底線的人真不多見,就連以智謀著稱的蔣濟都被司馬懿騙了。

  “所來何事?”曹芳淡淡地說道。

  “奉太傅之命,為太尉傳書大將軍,勸其解甲,自免歸府,以免無謂殺傷。”

  尹大目顧不上考慮曹芳的異常,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

  司馬懿承諾不殺曹爽,免官而已,太尉蔣濟為此作證,親筆作書,命尹大目送來,交給曹爽,希望曹爽投降,不要做無謂的掙扎。

  “大將軍如何應對?”

  尹大目神情復雜,情緒也有些低落。“大將軍已經允諾了。”

  曹芳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司馬懿承諾,蔣濟作證,這個份量很重,誠意滿滿。

  所以曹爽這個慫貨答應了。

  但他們都錯了。

  曹爽錯了,蔣濟也錯了,他們都低估了司馬懿的狠辣。

  所以曹爽被殺,蔣濟不久也被氣死。

  “大司農又作何反應?”曹芳又問道。

  尹大目愣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大司農不肯罷休,但……于事無補。”

  曹芳無聲地笑了。

  大司農桓范此刻一定很后悔,很絕望。

  他拼了命地出城,想助曹爽一臂之力,奈何曹爽就是一頭豬,沒等別人砍,自己先躺平了。

  他選擇了一個豬隊友,等待他的是滅族之禍。

  別人看不透司馬懿,被稱為智囊的桓范卻一清二楚。

  他和司馬懿共事多年,太清楚司馬懿的性格了。

  “太傅身體康復,朕心甚慰。”曹芳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高平陵,輕輕嘆了一口氣。“先帝大行之前,命朕與太傅一起登上御床,又命朕抱著太傅的脖子,以明托孤之意。如今十年已逝,不知道朕還能不能再抱著太傅的脖子,寄以家國。”

  他揮了揮手。“你去吧,朕再練一會兒刀。”

  尹大目深深地看了曹芳一眼,躬身再拜,抹了抹眼角的淚珠,轉身離去。

  他聽懂了天子的意思。

  天子自身難保,更保不了曹爽。

  曹爽的前程到此為止了。

  看著尹大目下了山,上了車,沿著官道向洛陽而去,曹芳叫來一個衛士。

  “召大司農桓范見駕。”

  ——

  正如曹芳所料,桓范現在很后悔,很絕望。

  他不相信司馬懿的承諾。

  他與司馬懿相識三十余年,太清楚司馬懿是什么樣的人了。

  蜇伏數年,好容易才抓住這樣一個反撲的機會,他如何能輕易放過,留下后患。

  肯定要趕盡殺絕。

  曹爽必死,他也沒有活路,只是遲早的問題。

  他就不該聽兒子的勸,拼了性命出城。

  投降司馬懿也不錯,至少能保住命。

  可惜現在說這些都遲了。以司馬懿外寬內忌的脾氣,就算現在饒他一命,將來也會找借口收拾他。

  一步踏錯,萬劫不復。

  心灰意冷之下,他連罵曹爽的力氣都沒有了。出了帳,仰頭看著蒼天,欲哭無淚,花白的胡須氣得直抖。

  一個衛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傳達了天子召見的口諭。

  桓范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不知道天子有什么要緊事,要在這種時候召見他。

  不過想想曹爽已經放棄抵抗,他也沒什么事可做,也沒多想,跟著衛士出了大將軍營,直奔御營。

  走了一段,他才意識到不對,這不是去御營的路。

  “陛下在何處?”

  “陛下在山上。”衛士伸手示意不遠處的大石山。

  桓范抬頭看了一眼,看到幾個全副武裝的衛士,相信了衛士的話,只是還不太理解。

  這種時候,天子不在御營里待著,跑到山上去干什么?

  桓范一邊想著,一邊提起衣擺,跟著衛士上山。

  山看起來不高,但山路不太好走,等桓范走到山頂時,已經出了一身汗,氣喘吁吁。

  站在山頂,俯瞰大營,桓范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曹爽真是一頭豬啊。

  明明可以一戰,卻要放下武器,任人處置。

  曹真這是造了什么孽,這才生出曹爽這樣的兒子?

  “大司農?”身后的樹林里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輕呼。

  桓范詫異地轉身看去。

  身為大司農,他自然熟悉天子曹芳的聲音。

  天子曹芳是一個很安靜的人,不管是在朝堂上還是在宮里,他都是安靜的坐著,常常讓人意識不到他的存在。偶爾說話,也有些說不出的怯懦。

  像今天這種情況,他應該慌作一團,聲音發顫才對。

  可是剛才這一聲“大司農”雖不響亮,卻聽不出半點慌張,讓人莫名心安。

  聯想到天子突然召見,桓范陰霾密布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絲希望。

  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曹爽不行,還有皇帝啊。

  桓范略作思索,快步走到曹芳面前,深施一禮。

  “陛下,大司農臣范,奉詔前來。”

  看著桓范那迫切的步伐,聽著桓范有些發緊的聲音,曹芳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從昨天下午桓范趕到高平陵開始,他就在等這一刻。

  之前的桓范眼里只有曹爽,沒有他。就算他昨天晚上召見桓范,桓范也不會當回事。

  此時此刻的桓范就像是一個溺水之人,哪怕給他一根稻草,他也會拼盡全力的抓住。

  出手的時機很重要。

  前后不過一夜,形勢完全不同。

  “大司農到此幾時了?”曹芳還刀入鞘,從衛士手中接過手絹擦汗,然后揮了揮手,示意衛士們退下,讓他和桓范單獨面對。

  “臣……”桓范神情窘迫。“臣昨天申時到此。因太傅兵變,臣一直忙于與大將軍議事,未及拜見陛下,請陛下恕臣怠慢之罪。”

  “怠慢之罪?”曹芳無聲而笑,眼神中透著一抹譏誚。“若以怠慢之罪治人,我大魏的朝堂上恐怕就沒人了吧?”

  桓范無言以對。與此同時,心里卻升起一抹興奮。

  天子不僅對我有怨氣,對司馬懿同樣的怨氣。

  這是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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