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看到顧月淮笑了,裴易忍不住湊過來看了一眼她的畫板。
當看到潘若因因為踩到兔子糞便而嚇得放聲尖叫的畫面時,嘴角一抽,雖說這畫風獨特,但不得不說,神韻抓的極準,讓人挑不出半分錯來。
他清了清嗓子,贊了句:“月淮果然擅長畫人像。”
顧月淮默然不語,抽出新的畫紙,看向晏少虞。
他在打掃牛圈,大隊的兩頭牛脾氣都很好,哞哞吃著草,不過牛的糞便相比兔子糞便來說顯然要更難打理一些,不過,他臉上沒有嫌棄,有的只是不耐。
顧月淮時而抬眸看兩眼,時而落筆有神,畫著畫著,眼角眉梢都忍不住含了笑意。
她總是喜歡他的,就連在紙上落筆時都忍不住比旁人用心三分。
崔和杰抬頭時,就看到了顧月淮淺笑的眉眼,他瞇了瞇眼,這女人這樣生動的表情可真是稀罕,最起碼他和賀嵐章在一塊時從沒見過。
他看了晏少虞一眼,問道:“晏知青以前應該沒見過顧編輯吧?”
這話一出,他又笑著搖了搖頭,這顯然是廢話,顧月淮是大勞子生產大隊的人,這種鄉下出來的一輩子都很難去京城一趟,又怎么可能認識晏少虞?
不過,她對這位晏知青的態度實在古怪,有點親近的過了頭。
這么想著,崔和杰看晏少虞的眼神就不自覺帶了幾分打量。
他雖然算計了賀嵐章的婚事,但對于這個朋友他還是認的,而且也因為朱蓉蓉的事多了幾分歉意,如果他能和顧月淮在一塊,也是一件好事。
因此,他自然不想看到顧月淮“琵琶別抱”,喜歡上別人。
晏少虞聽了崔和杰的話,有些敷衍地抬頭瞟了顧月淮一眼,可這一眼,卻恰好看到她朝他眉眼彎彎,淺笑嫣然,迎著她的表情,他竟生出幾分不自在來。
晏少虞別開目光,冷下一張臉,也懶得回答崔和杰的話。
崔和杰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態度突然就冷了,還斜眼看人,不過,心頭倒是有了幾番計較,那就是顧月淮是個膚淺的女人,看男人只看表象!
這個晏少虞,雖說家里敗落了,可這一副皮相生的真好。
“嘖。”崔和杰想著,心頭也有些發酸,有些人吶,生來就比別人強,這晏少虞投胎投的好,雖說現在出了岔子,可好歹享受了二十年受人敬仰的光榮人生。
如今,他什么都沒了,卻還有顧月淮這樣的漂亮女人喜歡,還真是好命。
思及此,崔和杰又不自覺冷冷一笑。
*
飼養處辦公室。
屋里煙霧繚繞,王福蹲在地上吧嗒著旱煙,久久不語。
“支書,咱現在到底咋辦么?總不能就這么拖著吧?”黃鳳英坐在炕上,眼圈都是紅的,她向來是個剛強的女人,可缺糧啊!以前那吃不飽的日子都把她嚇怕了!
王福有些惱,敲了敲旱煙桿子:“哭嘛呢哭,甭哭了!有啥用?”
他說完,看向王培生,語氣有些沉重地道:“培生,公社這是鐵了心不想管咱了,得想法子了,不然這年社員們可咋過?咱真不能這么干坐了。”
王培生到底是最早來的一批知青,遇到事也沒太過慌亂。
他聲音微啞道:“早就該按我說的,早點告訴社員這事兒,早囤糧,把家里的錢票都拿出去買糧,山頭上還有點野果子,地皮菜,再不濟就套兔子,套野豬!”
“咱人是活的,還真能把自個兒給餓死?早打算早好,越拖越麻煩!”
王福有些猶豫,黃鳳英更是小聲道:“但是這事兒咋說呀,說了那不亂了套了?”
說到底,就是害怕,怕引起生產隊社員們的騷亂,畢竟缺糧是大事,對鄉下人來說,可以賺不到錢,但是不能沒有糧,沒糧,那是會要命的,大伙以前都被餓怕了。
早些年饑荒的時候,農民們連樹皮都啃!
王培生沉默了片刻,直接下了一記重錘:“你們別忘了,不光是咱大勞子生產大隊缺糧,附近十幾個大隊都缺,公社早早準備起來,糧站的糧又能維持幾天?”
聞言,王福渾身一僵。
他這段時間一直把希望放在公社領導身上,天天往那邊跑,也遇到了其他幾個大隊的支書,不過可惜,找不到出路,現在更是走投無路只能想旁的辦法了。
他們要是早做打算,說不定還能儲些別的吃的,再晚了,山頭上能吃的怕是都被別人給摘完了,到時候才更讓人絕望!
這么想著,王福站起身,靠在墻上吧嗒了一口旱煙,半晌,拍板道:“說!今天晚上就說!不等明天了,等下了工,社員們過來記工分的時候就說!”
王培生松了口氣,黃鳳英則默不作聲。
*
飼養處的雞飛狗跳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糞便都被收拾起來,留著給春小麥施肥。
這才剛開工,原本意氣風發的知青們就變得灰頭土臉,光鮮亮麗的衣裳也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臭味兒,潘若因嗅著自己身上的味道,一陣接著一陣的干嘔。
崔和杰看著情緒不高知青們,也不敢觸他們的霉頭。
他找了宋今安,小聲道:“宋知青,咱回去吃午飯吧。”
宋今安臉色也不太好,雖然說起吃飯沒什么胃口,但還是點了點頭。
顧月淮收拾了畫板,回眸看了一眼斂眸的晏少虞,也沒打招呼,轉身回家了。
田靜冷眼看著顧月淮離開,也準備回知青點幫廚做飯了,然而她一出飼養處,就看到了在不遠處探頭探腦,行跡有些猥瑣的任天祥!
看到這個人,田靜渾身神經都跟著緊繃起來,如同一根鋒利的弦。
她飛快地回頭看了宋今安等人一眼,看沒人注意到她這邊,就快步朝著任天祥跑了過去,不等他開口,就拉著他的手臂鉆進了一旁雜草茂盛的林子里。
任天祥剛要出言調戲幾句,就聽田靜語氣不耐地道:“你來干什么?!”
他臉色一冷,伸手鉗住田靜的下巴:“干什么?你說呢?”
田靜死死瞪著任天祥,心頭戾氣橫生,半晌,她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冷冷地道:“你有時間與我糾纏,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討顧月淮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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