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官屯。
示意小趙靠邊停車后，張起航指著馬路邊一棟占地面積巨大、已經封頂、正在進行外墻面施工的大樓對倪老說道：“倪老，這是我們集團正在興建的研發中心，預計還有半年就能完工，大約在一年后就能夠真是投入使用，等這座研發中心投入運營之后，華騰集團的所有高科技研發項目都會搬到這兒來。”
是的，張起航是故意帶倪老來這兒的，目的就是為了明確告訴倪老，華騰工業集團在科技研發領域的決心。
而之所以會帶著倪老來這座剛剛完成主體結構封頂的研發中心而不是直接去那所臨時借用的水利中專，也是張起航的一個小聰明：水里中專是最終的目的地，只是恰好從華騰工業集團這所正在興建當中的科技研發中心這兒經過而已。
看著外面正在施工的大樓以及懸掛的一條條諸如“XX建設祝賀華騰集團研發大樓主體封頂！”之類的條幅，倪老不由點點頭，興致勃勃的說道：“我之前也沒少從這兒走，可一直以為這是你們集團新的總部，這是你們的研發中心？”
中官屯作為京城最大最核心的高科技遠去，倪老當然沒少來這邊，對于這棟占地面積堪稱是中官屯之最的建筑，倪老此前也沒少吐槽，說國內的企業一點都不重視科技和研發，有點錢就想著興建集團總部大樓，好像只要有了這么一棟大樓之后自己就很厲害了似的，但這完全是本末倒置，集團總部大樓建設的再富麗堂皇又有什么用？該被人卡脖子的還還是照樣被人卡脖子？
可現在，倪老唯有在心里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剛剛沒說這話，否則就鬧了大笑話了。
“是，”張起航應道：“京城有著最好的高科技研發的配套資源和政策，有國內最多的高校，也是國內優秀的高校學生最向往的工作地點，所以我們就將研發中心放在了京城。但我們華騰集團終究是魯省的企業，所以我們的集團總部只會在魯省——集團總部在魯省，繳納的各項稅費自然也就留在了我們魯省，作為一家省屬國企，我們必須更多的站在魯省的角度考慮問題，至于京城，有那么多的央企，也不差我們這一家。”
“不錯，很不錯。”
倪老連連點頭，他并不覺得張起航這么做有什么不對，人家是魯省省屬企業，將好處留給本省，有什么不妥么？
張起航接著問道：“倪老，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現在就是一堆鋼筋水泥，有什么好看的？”倪老搖搖頭，說道：“去你說的那個水利中專吧。”
“好。”
張起航笑著應是。
………………
來到那所此前已經撤銷、房子和地皮暫時租借給華騰工業集團使用的水利中專，看到大門口等著的人群，倪老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看到倪老的表情，張起航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忙解釋道：“倪老您放心，下來迎接的都是行政人員，我們集團有要求，不管是什么級別的領導過來，研發人員一律不得中斷正在進行的工作，搞這種迎來送往的事情，違者重罰！
此外，如果行政人員敢逼迫或者變相逼迫研發人員中斷研發工作搞這種迎來送往，同樣要重罰，如果累計次數超過三次，直接調離，性質嚴重的，甚至可以開除……倪老您可能不是很清楚，我自己就是搞技術出身的，所以對于這種要求技術人人員和研發人員搞迎來送往的事情向來十分厭惡。”
聽到張起航這么說，倪老的臉色好看了不少，點頭道：“這么做就對了，研發人員就好好地做技術、做研發，讓他們搞這些迎來送往、搞這些形式主義，半點作用都沒有，反而還會挫傷同志們工作的積極性。”
張起航聞言，就笑著點頭：“您說的太對了……倪老，您小心腳下。”
下了車，倪老臉上的表情更加和緩了，已經60多歲、閱人無數的他，通過眼前這些人身上的氣質，自然是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眼前這些人的確都是做行政工作的，沒有一個搞技術研發的人。
這一點讓他心里舒服了許多：小張這孩子確實沒有騙我。
這里的同志們都知道自家老總的脾氣，所以簡單的寒暄了一番之后，立刻簇擁著張起航和倪老進了院子。
來到第一個實驗室，張起航擺擺手示意大家自己忙自己的，然后低聲對倪老說道：“倪老，這個實驗室是我們的ABS剎車防抱死系統研發實驗室，現在正在研發的是我們的第二代ABS系統，我們的第一代ABS系統只有剎車防抱死功能，并且制動頻率在每秒4到6次之間，但全新的第二代ABS系統不但將制動頻率提升到了5到10次，并且還會根據不同的地面附著情況自動調整制定頻率。
此外，我們的第二代ABS還增加了電子制動力分配功能，有了電子制動力分配之后，系統就可以自動偵測各個車輪與地面間的附著力狀況，然后根據由于汽車制動時產生軸荷轉移的不同，自動調節前、后軸的制動力分配比例，甚至可以針對每個車輪的情況施以不同的制動力分配情況，以實現最精確的車輪制動，確保車輛和駕乘人員的安全。而之所以實現這一切，靠的就是這套ABS的主控電腦，”
說著，張起航拿起一塊沒有裝進保護外殼的ABS系統電腦板給倪老看：“這也是整套ABS+EBD系統的核心、大腦。”
倪老興致勃勃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塊ABS系統電腦板，時不時的點點頭，嘴上卻是說道：“這是西門子半導體的芯片？我對你們汽車行業的電子系統不怎么熟悉，不能亂說話，但現在想來，我以前的工作有些狹隘了。”
倪老確實是發自內心的這么認為的，在這之前，他雖然意識到了芯片自主對于國家戰略安全的重要性，但更多的還是將芯片圈定在了計算機和信息產業領域，可今天和張起航來到華騰工業集團在京城的這個技術研發中心，他才意識到，不止是計算機和網絡信息設備需要芯片，汽車乃至國民經濟的諸多領域同樣需要芯片，而且數量也一點都不比計算機以及網絡信息產業的需求量少。
就比如眼前這塊汽車剎車防抱死系統電腦板上的這枚主控芯片，如果能夠實現這塊芯片的國產，一年能夠給國家節省多少外匯？
這還是只是剎車防抱死系統，而汽車上需要用到芯片的地方還有很多……
想到這，倪老頓時覺得，汽車行業似乎也是廣闊天地、大有可為！與此同時，他對接下來的華騰工業集團總部之行也越來越期待起來了。
……………………
“主任，有個情況我要向你匯報一下。”
電話里，張起航笑嘻嘻的對陳海洋說道。
世紀初的聯翔電腦是有著一層巨大的光環的，所以，自己要將聯翔電腦的軟件開發部門和集成電路研發部門乃至前任總工程師給一起挖走的事情，肯定要向陳海洋匯報一下。
電話那頭的陳海洋也不以為意，“哦，什么事你說。”
“是這樣……倪廣南院士您知道吧？”擔心陳海洋不知道，張起航解釋道：“就是此前聯翔電腦的那位總工程師、前段時間研發出了‘方舟一號’芯片的倪廣南院士。”
“臥槽！”
聽到張起航的話，陳海洋嚇了一跳，甚至爆出了粗口：“小張你干什么了？我給你說，既然你知道倪老的身份，你絕對不能亂來！”
也不怪陳陳海洋的反應這么激烈，實在是在這個時代，聯翔電腦就是民族計算機產業的驕傲和旗幟，那么身為聯翔電腦前任總工程師的倪廣南院士，起身份、地位、能力也就可想一斑。
更別說“方舟一號”芯片！
隨著“方舟一號”芯片的推出以及國家的大力宣傳，“方舟一號”芯片已經被推到了“打破西方國家對我國芯片的壟斷！”的高度，那么帶領方舟公司研發出了“方舟一號”芯片、打破了西方對我們的芯片壟斷的倪院士，起在產業和行業內的地位、影響力，更加可見一斑！
毫不客氣的說，倪院士就是國之重器、國之脊梁！
那么問題來了，張起航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提到了倪院士，陳海洋怎么可能不激動？
他不但激動，他更加害怕！
以自己對張起航的了解以及過往的“斑斑劣跡”，陳海洋覺得張起航這是將挖人的目光放到了倪院士的身上。
問題是這怎么能行？倪院士可是國內芯片領域的一面旗幟，如果張起航真的要將倪院士挖過來，他們華騰工業集團固然是滋潤了，可這是在破壞華夏整個芯片產業的發展！
在這種情況下，陳海洋還只是爆粗口，已經是相當相當的有涵養了。
“主任您想哪兒去了，”張起航笑著說道：“如果我給您說，倪院士已經從方舟科技離職了呢？”
“什么？！”
陳海洋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驚訝和不可思議：“你說倪院士已經從方舟科技離職了？”
也不怪陳海洋是這么一副反應，實在是換了誰來都是一樣：倪院士剛剛帶著方舟科技搞出了“方舟一號”芯片，此刻正是他人生當中最得意、最風光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倪院士非但沒有再接再厲，想著更高的山峰攀登，反而從方舟科技離職了……
這怎么想都讓人想不通、想不明白啊。
想到這，帶著濃濃的懷疑，陳海洋說道：“小張，這話可不能亂說。”
“這種話當然不能亂說，”張起航肯定的道：“我昨天已經拜訪過倪院士，今天還帶著倪院士去莪們集團在京城的研發中心參觀了一下。”
聽到張起航這話，陳海洋覺得自己的腦子里面徹底亂了：“那……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起航說道：“我也是詳細的了解了過了情況之后才知道，這個方舟科技其實是個騙子公司……”
“什么？”陳海洋聽的大吃一驚，連忙道：“你說‘方舟一號’芯片是假的？”
如果“方舟一號”芯片是假的，那這件事可就大發了。
“主任您別著急，聽我給您解釋啊。”
陳海洋定了定神，點頭道：“好，你給我解釋。”
張起航說道：“是這么回事，‘方舟一號’芯片是真的，但這個方舟公司的老板，其實并沒有在芯片領域持續投入的意思，他之所以搞這個‘方舟一號’芯片，目的是通過‘方舟一號’芯片從政府手中穩定的、持續的拿到訂單。
而按照此前方舟科技的老板與倪院士達成的協議，在‘方舟一號’芯片之后，還應該繼續研發‘方舟二號’、‘方舟三號’乃至未來的‘方舟N號’，可在‘方舟一號’搞出來之后，這個方舟公司的老板就反悔了，不肯再投入，只想躺在‘方舟一號’芯片的訂單上睡大覺。
這就與倪院士的理念發生了沖突，在見自己說服不了對方之后，倪老氣的住了好幾天院，前幾天他剛剛從醫院出來，現在已經從方舟公司離職了。”
“是這樣啊……你等一下，我理一理……”
陳海洋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亂，他總覺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好一會兒，陳海洋終于理清了思路，向張起航問道：“可是，這似乎有些說不通啊，既然方舟公司的老板愿意出錢研發‘方舟一號’芯片，那為什么不愿意掏錢研發之后的‘方舟二號’、‘方舟三號’芯片了呢？”
有些話他不好說出來：是不是“方舟一號”芯片存在著巨大的問題或者隱患？畢竟倪院士的身份、地位在這兒擺著呢。
“不不不，不是這么回事，”張起航給陳海洋解釋道：“其實‘方舟一號’芯片的研發資金也不是方舟科技的老板投的，方舟公司的老板在一開始就只有幾百萬，技術團隊也只有寥寥幾個人，您想啊，這么點人、這么點錢，對于芯片研究來說夠做什么的？”
“好像是這個的道理，”陳海洋點點頭，他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所以……這些都跟倪院士有關？”
“是，”張起航道：“我從各方面求證了一下，‘方舟一號’芯片的研發團隊和設備幾乎都是倪院士拉來的，連絕大部分研發資金也是倪院士找來的，甚至連最后政府的訂單也是倪院士動用自己的人脈和關系給方舟公司弄來的。
倪院士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希望方舟公司賺到錢之后將錢投入到后續的芯片研發當中，可他沒想到事情到這里出了岔子，對方壓根就沒打算再投入、再研發……”
說到這里，張起航嘆了口氣：“只能說倪院士太單純，他信錯了人。”
“……”
陳海洋聽的也是一陣無語，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他也沒想到在國內引起了巨大轟動的“方舟一號”芯片竟然還有這樣操蛋的內情。
不過陳海洋很快反應過來：剛剛小張說倪院士已經從方舟公司離職了？？？想到這，他連忙向張起航問道：“這么說，你把倪院士請到了你們華騰集團？”
“哪呢，”張起航嘆了口氣，說道：“一開始是聯翔電腦，現在又是方舟科技，倪院士已經連續被人坑了兩次，他現在對誰都警惕著呢……”
什么叫“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在張起航看來，倪院士就是活生生的、最生動的例子。
“你等一下，”陳海洋打了了個激靈，連忙向張起航問道：“小張，你說的‘一開始是聯翔電腦，現在又是方舟科技’這話是什么意思？”
心里越是尋思，陳海洋就覺得：怎么這事兒不對勁呢？
張起航再次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是通過京城的一些朋友，才知道倪院士從聯翔電腦離職的原因沒有那么簡單，壓根就不是普通的離職……”
“哦，這么說我就明白了，”陳海洋點點頭：“連續被人坑了兩次，倪院士心里警惕一些也確實很正常……你接著說。”
不過，雖然嘴上是在這么說，可知道聯翔電腦是國企的陳海洋，聯想到張起航剛剛的話，陳海洋已經瞬間在大腦中腦補出了一系列的劇情……
沒辦法，這種事情在體制內、在國企系統內實在是再常見不過了，一點都不稀奇。
張起航這才說道：“倪院士從聯翔電腦離職后，聯翔電腦的現任管理層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前段時間，竟然準備將倪院士94年一手打造的集成電路研發中心和軟件中心撤掉……唔，也不能說是完全撤掉，只是經過這次調整之后，這倆部門的規模大幅度減小，只有原本的十分之一左右，經費也是大規模的減少，大約只有原本的一成。
您知道的，我正準備搞芯片和EDA軟件，現在倪院士辭職了，聯翔電腦又大幅度調整自己的軟件開發中心和集成電路研發中心……主任您看，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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