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簽到萬年,至尊老祖出世了! > 686 早有安排(一更)
    越漸濃烈的日頭,讓遠眺處的山水河道,皆是粼粼的反光。

    沈冽站在山坡上,筆直挺拔的身影似凝為青竹,頭上斗笠遮了日頭,陰影下的幽深眼眸平靜看著山野下離開的郭家暗衛們。

    長隊似龍,人數上千,所謂郭家暗衛,其實稱“郭家軍”都不為過。

    郭家本便為大世族,立世千年而不衰,確有這樣的資本去培育一支足夠強大的家族子弟兵。

    他們步伐不算多快,未待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沈冽便轉身走了,騎馬去到大木架前。

    六具尸體高懸,郭裕“體貼”的在現場留了登云梯。

    沈冽沒碰,利刃割斷木架牽綁巖石的粗壯麻繩,長腿踹向木架底座的木桿,三下踹折。

    傾垮下來的大木架被他以臂力減緩落勢,六具尸體晃蕩沉降下來,頹倒在地。

    血淋淋的窟窿洞開在本該鮮活的面容上,其余留白處,漸被尸斑所染。

    傷口形狀和顏色可見,是生前剜得。

    沈冽有些喘不過氣,他抬眸看向遠處,蔥郁茂盛的林木遮去大多視野,遍山芳草青蘿,還有成群成群的野杜鵑,爛漫盛開于偌大天地。

    緩了片刻,他才無聲蹲下來,一個一個割開綁在他們腕上的麻繩。

    黑眸觸及沒有手指的手掌,許久不曾掉淚的他眼眶漸紅。

    但他忍著了,從年幼起便深刻明白的一件事,眼淚這種東西,掉一次,人就脆弱一次,越哭越弱。

    死者皆是高大的壯漢,尸體不可能全部帶回去,沈冽就地尋了柔軟的土,將六人全部葬下。

    原野上有野獸,他需葬得極深。

    有饑餓的流民,他不能立嶄新的碑。

    待最后一抔土蓋上,天上已殘金染空,沈冽靜靜看了它們一陣,這才拾起地上的弩箭,取下箭上綁縛的信。

    “寒微者也,見字如晤。

    此六尸為薄禮,厚禮在后。人有父母,賊徒亦有,地鄉故土乃醉鹿,根在醉鹿。賊徒父母若在,則誅其父母。父母若亡,乃有族嗣。既敬業于邪僻虺蜴之寒微者也,豈留禍害于醉鹿之土。

    賊之宗盟,活氣將盡,而爾負信忘義之輩也,狼心狗肺,蛇性狐狎,終得眾叛親離。

    寒微者也,爾當自愧于天地,還此賤命于醉鹿,自清自誅。”

    是郭裕的字。

    以及這寒微者三字,寒酸卑微之人,早年郭裕曾這樣說過他兩次。

    那兩次皆是舉家皆在的大場面,郭裕表面玩笑,實乃真諷,郭家老爺們聽著刺耳,但又因玩笑之故,不好真勸,只能勉強圓場。

    沈冽那時沒有什么表情,現在仍如是。

    他平靜地看完,染滿淤泥的修長手指將信收起。

    傍晚的風稍稍變大,很快大地將降溫,變得寒冷。

    沈冽俯身撿起之前摘下的斗笠重新戴上,最后看一眼六座新埋的墳,騎馬離開。

    回到牛嶺山腳,入夜至深。

    杜軒和戴豫輪流在路口等了一日,遙遙聽到馬蹄聲,戴豫便拔腿跑出。

    去時沈冽單槍匹馬,回來仍是,戴豫心情變堵,上前叫道:“少爺!”

    沈冽勒馬停下:“今日可有發生什么?”

    “沒有!”

    沈冽點頭,翻身下馬:“我需盡快休息,明日一早我們便走。”

    “是!”戴豫應道,頓了下,忍不住問,“少爺,陸豹他們……”

    “我親手葬了。”

    “……葬了。”

    雖已猜到結果,但親耳聽到,戴豫依然不好受。

    “郭裕留了封信給我,”沈冽將信紙交給戴豫,“你交給杜軒,由他保管。”

    “真是他們?!”

    “嗯。”

    沈冽不想吃東西,特意叮囑戴豫他不需要,讓杜軒或其他人都不用來找他。

    回屋后,他屋 ,他屋中燈火又只亮了一盞,但沒多久便滅了,靜的像是他沒回來。

    戴豫帶著信去找杜軒,信上內容讓杜軒氣壞,雙目赤紅。

    “六尸為薄禮,六尸為薄禮?!此話如何說得出來!”

    “少爺親手葬的。”

    “寒微者,”杜軒氣笑了,“此前勉強維持假仁假義,現在干脆裝都不裝了,如此甚好!”

    戴豫笑不出來,擔憂地朝沈冽的臥室方向看去,仿佛視線能穿過幾道墻體。

    杜軒還在罵罵咧咧,罵完又是一陣氣笑:“早先我還擔心少爺撕不開臉,畢竟郭家有養育之恩,雖說少爺替郭家如此賣命,早已抵得干凈,可少爺重情義,我不好勸說,現在好,殺得好!”

    “你瘋了!”戴豫怒道,“什么叫殺得好?”

    “郭家會知道的,”杜軒聲音變冷,“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

    他的視線看回信紙上:“他們是不是看少爺從小被沈諳牽著鼻子走,心甘情愿替沈諳跑腿,便覺得少爺真是個性情軟弱之人?不,”杜軒一笑,“少爺其實很狠的。”

    戴豫皺眉,頓了頓,抬手放在杜軒的額頭上。

    杜軒將他的手揮掉:“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八江湖的桃溪村是什么時候?”

    “第一次?是少爺得知阿梨姑娘住在桃溪村時?”

    “不,”杜軒冷冷道,“是我們隨季中川從左行坐船去廣騅時,曾在路上停靠休息。”

    “對,的確是在那休息過。”

    “少爺那日寫了一封信,曾要我抄寫五份,我在開船之前,下岸跑去投遞了。”

    戴豫迅速回憶起來:“是,你當時還說少爺這次玩的很大,我問你,你卻什么都不告訴我。”

    “少爺料事如神,數月前便料到了今日!”杜軒笑起來,“其實也不難料,季家從廣騅出逃,必定會惹怒宋致易,偏偏林大規和熊家那兩兄弟還一路暴虐,更是火上澆油,宋致易怎會任由季家在外逍遙?他要對付帶季家出逃的郭家和我們少爺,這是必然的!”

    “少爺的信上,說得是何事?”

    “華州去醉鹿,有幾條正道?”

    戴豫一頓:“莫非,少爺讓宋致易的人在路上埋伏?”

    “而且,他們若要捕獲最大的那只獵物,需得專門對付回醉鹿的兵馬,而不是出醉鹿的人。而他們眼下的大獵物,你覺得是誰?”

    “定是我們少爺!”

    “對,”杜軒又一笑,“郭家嘛,必然要將少爺推出去當罪魁禍首,而此行也的確是少爺一路相陪。眼下最顯而易見的是,我們少爺必然是從外入醉鹿,而不是從醉鹿出外。”

    “所以他們會伏擊自外歸醉鹿的人馬?”

    “為了不打草驚蛇,萬無一失的捉到那個沈冽,少爺建議他們最好按兵不動,除非見到郭裕和裴顯宏親率的兵馬,沈冽一定藏于其中。”

    “裴顯宏……”戴豫愣了,“少爺這招好狠,也好厲害,他竟將裴顯宏也算進來了。”

    提及裴顯宏,戴豫和杜軒都有幾分復雜。

    裴顯宏是暗衛教員,而他們是較出眾的郭家暗衛。

    正因為出眾,所以當年他們才被郭澍親自選去沈冽身邊。

    尤其是戴豫,相比起不太擅武術的杜軒,戴豫的好身手是裴顯宏一手練出來的。

    裴顯宏久不出醉鹿,若他出馬,定有要事,且一定與郭家暗衛有關。

    所以,沈冽這真的是將他都算進來了。

    而若宋致易的兵馬不認識裴顯宏,那宋致易這個皇帝干脆不要當了,因為手下探子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屬實廢物。

    至于郭家的面子,明面上宋致易不會對醉鹿真的動手,可背地里若能得手,他豈會放棄。

    也就是這個明面上宋致易被牟野之戰所牽動,而不得不給郭家的“面子”,恰也能讓郭家放松警惕。

    “一環接著一環,”戴豫說道,“早先還未到廣騅,少爺便想到這么多了……”

    也的確玩得大,以自己為誘餌,引宋致易去對付郭裕,即便郭裕能逃掉,也絕對元氣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