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又一則官方通報引起了注意。
「孕婦車禍案」的肇事司機黎某于凌晨三點死于家中，死因為過量吸食毒品導致心臟驟停，警方在調查后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疑似畏罪自殺。
這倒令李子圣挺意外的。
他雖不認識黎廣財，但覺得就算賄賂了官員外加交通肇事，撐死了也就判個十年左右，表現良好減減刑再弄個假釋，估摸著六七年也就出來了。
何必自殺呢？
“黎廣財是張家的「白手套」，跟劉富貴對我們陳家而言是差不多的角色。”
陳銘生叼著煙，手握高爾夫球桿。
他凝視著白球，不斷調整角度。
‘嘭——’
一大塊草皮被高高掀起，球卻還停留在原地。
“操，什么玩意兒！”
陳銘生取下香煙臭罵道，“換你。”
“哦？這么巧？”
李子圣挑了挑眉，撞死老鬼妻子的人竟然是張家的「白手套」？
他擺好姿勢，一桿擊出。
‘嗖———’
白球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落在了遠處的草坪上。
“那這黎富貴的死，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呀～喲，我要去補桿了。”
李子圣眺望遠方，白球離洞口很近。
“還打個屁，不打了沒意思。”
陳銘生將球桿放進袋子里，坐到車上鼻子都氣歪了。
李子圣的學習速度堪稱變態，一教就會！這還怎么玩？
“別啊，我都快進洞了。”
李子圣笑呵呵的走到一旁。
“沒什么好耐人尋味，就是我爸整的他。”
陳銘生掏出礦泉水喝了一口。
“我爸知道肇事司機是黎廣財之后就借著這次案件為由開始針對他了，沒想到除了個王傳杰還附贈一個黎廣財，真是……天助我也！”
想到這里，陳銘生露出了笑容。
這一連串的事都太巧了，兩個關鍵角色竟然都跟老鬼的案子有牽扯，順帶著還惡心了一下張少羽！
這次他算是在老爸面前出盡了風頭！
“至于黎廣財的死…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誰做的，這黎廣財還沒劉富貴機靈，劉富貴還知道躲起來遠離是非中心，他估計是仗著手頭的黑料威脅張家了。
黎廣財自己給了張家下死手的「理由」，假如他嘴巴嚴一點無非也就坐幾年牢的事兒，完全不會鬧到要殺人滅口的地步。”
陳銘生看的也很透徹。
“……”
“「權利」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比「資本」還要恐怖無數倍，難怪這么多人趨之若鶩削尖了腦袋的想要擠進體制內，哪怕是做一個小小的科員。”
李子圣感慨萬分。
這段時間下來，他對「權利」有了一個深刻的認知。
“哦？為什么這么說。”
陳銘生一臉笑意。
他倒想聽聽看李子圣對「權利」二字有什么深刻的個人理解。
“銘生哥，你知道「貨幣」為什么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嗎？”
李子圣笑著反問道。
“不就因為以物易物不方便嗎，有了「貨幣」，買賣的過程會非常便利也更加容易儲存，人們可以用「貨幣」來儲存自己的財富，同理社會經濟也能得益于「貨幣」體系實現飛速增長。”
陳銘生自然是懂經濟那一套的。
沒曾想李子圣搖了搖頭。
“不，是因為「貨幣」會向窮人開放，而「權利」則不會。”
陳銘生一愣。
“我之所以說「權利」比「資本」更可怕，是因為它可以控制任何資源，可以用來強迫人們做他們不想做的事，可以用來壓制異議和反對。
而這世界上最大的腐敗也正是「權利」的腐敗，若沒有「權利」撐腰「資本」哪敢肆意妄為？一旦兩者互相勾結，必然是最大的骯臟，所以華夏才會有執政不得從商的規定，就是為了防止利益勾結。”
李子圣拍了拍手，坐上高爾夫車。
“李子圣同志，這個話題可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啊～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要講，咱們華夏的「權利」還是面向所有老百姓開放的，只要通過公務員考試，就能進入體制內工作，我爸就是農村草根出身一步步走到今天，你說也并不全對。”
陳銘生搭著他的肩膀。
“所以必須確保公平、公正、公開的分配「權利」，確保有紀委監委這樣的存在去監督當權者，「權利」才不會腐敗，在這方面，華夏已經盡可能的做到最好了，雖然還有敗類存在，但我相信會越來越好。”
李子圣聳聳肩，咧開一口白牙。
“……”
陳銘生感覺有被冒犯到。
但他也不好反駁。
總不能承認自己就是權利的敗類吧？
“聽你這個「資本」高談闊論官商勾結造成腐敗的事，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哈。”
陳銘生回懟道。
“沒辦法，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李子圣無奈的聳聳肩。
“一將功成萬古枯，向上爬的過程使用一些骯臟的、見不得光的手段很正常，歷史朝代的更迭都充滿了血與淚，重要的是我們爬上去了之后的態度，善惡皆在一念之間。”
他發動高爾夫車。
“我雖然撈偏門，但也是心系民生看不慣人間疾苦的，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李子圣看向陳銘生。
“有道理，改天讓我爸退下來，市長的位置你來坐。”
“你真會開玩笑。”
“不是你先跟我開玩笑的嗎？”
“哈哈哈哈——”
兩人大笑著離開了高爾夫球場。
———
李子圣離開后。
一個身材圓潤的人拜訪了陳銘生。
“凌叔？您怎么來啦？坐坐坐。”
陳銘生趕緊招呼道。
“銘生……”
凌克海面色憔悴，頭發黑白摻雜。
他坐下來，用著近乎哀求的語氣。
“銘生，我知道小風和你手底下那個李子圣有過沖突，小風的產業他也接手了，人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再大的仇也該清了吧？”
陳銘生嘆了一口氣。
他一猜就知道凌克海又是為了兒子凌風的事來煩他。
關鍵是他也不知道凌風在哪里啊？
畢竟認識了這么多年，從李子圣手里保他一條命還是沒問題的。
但現在李子圣的潛力已經得到了認可，不可能為了你一個已經落寞的凌家去放棄一個潛力無限的年輕人啊！
更何況李子圣還剛幫陳家取得了關鍵性的優勢！
“凌叔，實話跟您說，我問過阿圣這件事，他也確實沒動小風，跟我打了保票的，小風百分百還活著，就是不知道人在哪。”
凌克海聽后追問道，“李子圣也不知道嗎？”
陳銘生搖了搖頭。
“真不知道。”
“那這孩子怎么不聯系家里呢？”
“可能是害怕坐牢吧…畢竟虐殺女性、非法持有毒品這兩個案子加一塊都夠判他死刑了，還真不如隱姓埋名躲起來。”
陳銘生這番話表達了多個意思。
一，凌風就算回來了也得死。
二，陳家現在不會出面保他。
三，與其被判死還不如茍好。
“我明白了……”
這一瞬間，凌克海仿佛又蒼老了些許。
在他走后，陳銘生再次嘆了一口氣。
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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