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巧。
看守所分為abcd四個監區，每個監區都有一個過渡監室。
舒笙剛進來還沒滿一周呢，正好和李子圣關到了一起。
兩個互相知曉名諱卻又沒見過面的人就這樣成了“戰友”。
“現在生意難做。”
李子圣笑呵呵的回應道，比起發呆，有個人聊聊天倒也不錯。
“確實，本來生意做的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情況突然被人往死了針對…”
舒笙感嘆了一聲，“還好我外邊有個兄弟能幫我穩住公司的局面，等我出去了卷土重來！”
“那這個兄弟一定跟你關系非常好。”
李子圣想起了自家的老二老三，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
“那肯定，我們都是山溝溝里出來的，一手帶他掙錢，那關系肯定好啊！”
舒笙擺了擺手，“話說回來，網上的段子還真沒說錯，這看守所里各個都是人才！”
“哦？怎么說？”
舒笙看來也是憋壞了，總算有個新人過來，于是迫不及待的和李子圣聊起了八卦。
“看到班長旁邊那白白胖胖的人沒有？犯詐騙進來的，你猜猜他詐騙的都是些什么人？”
李子圣順著他的提示看去，那白白胖胖的人看起來跟彌勒佛似的，一臉笑呵呵的仰頭看著電視。
“什么人？”
“外圍！”
外圍，也就是高端一些的妓女。
平時可能是任何職業，比如空乘，比如幼師，比如模特…私底下嘛～
“哦？愿聞其詳。”
李子圣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聽說過詐騙老人學生的，這外圍的錢也能詐騙還真沒聽說過。
“說是詐騙，其實就是白嫖…”
“他先是包裝成那種拉皮條的，你懂吧？專門給有錢的老板介紹妹子，然后從中抽水，說白了就是干老鴇的活……”
舒笙悄悄說道，舔了舔嘴唇。
“而且他只介紹高端單子！一個月給二三十萬的那種，先打錢！抽水30%！”
“然后這姑娘過去接客，你猜怎么著？客人就是他自己！他先是睡了姑娘一個月，然后給了錢，姑娘肯定開心啊，覺得他有實力啊，認識這么有錢的老板！其實根本不知道老板就是他自己！”
李子圣一下就懂里面的套路了，但還是聽舒笙接著往下講。
“你看，他前面花了二三十萬睡了這個外圍，然后他就會跟外圍說我這有個100萬的單子，老板出手很闊綽，但是你得先把傭金打給我，理由嘛就是之前被人跑單了……”
“那他都介紹過客人給這個外圍了，外圍肯定信任他啊！都從他手上掙了二三十萬了，大不了把這個錢還給他嘛！”
“然后錢一到賬，他就跑路了，身份啥都是假的，卡號也是黑卡……白睡了人姑娘一個月，姑娘還有可能倒貼錢給他，你說說，哈哈哈哈——”
大城市套路深。
李子圣感嘆了一聲，跟著舒笙笑道，兩人的關系也無形間近了一些。
“還有那個小白臉…當然不是說你哈。”
舒笙指向另外一個人。
“他倒霉的很！因為女朋友偷了一件120塊的衣服，被判了6年9個月！”
李子圣一愣，滿臉疑惑。
“不是，女朋友偷衣服，憑什么他判6年9？”
舒笙嘿嘿一笑，“兄弟，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里面的故事也很曲折……”
“他女朋友未滿14周歲，偷了一件衣服給他當生日禮物，后來被店主報警抓了，然后警察肯定是要叫他過來詢問詳情的嘛……于是就問了他和這小妹妹是什么關系，還偷衣服送生日禮物……”
“這小老弟也是耿直，說男女朋友關系，警察一愣，你們上過床了？你猜怎么著？這貨還如實交代了說自己上過！當場就以強奸未成年人為由給抓了起來……”
李子圣聽的一愣一愣的，隨后感覺有些不對勁。
“就算是這個罪也不可能判他6年9個月啊？人家是自愿的，而且他也有可能不知道未滿14，情節比較輕最多兩三年拉倒了。”
“喲，兄弟你還懂法呢？”
舒笙有些驚訝，隨后解釋道。
“所以為啥說他倒霉啊？”
“那抓起來了警察不就能名正言順查他手機了唄？不查不知道，一查喲呵！你小子還組織未成年人賣淫？數罪并罰！6年9個月！這小老弟也才17歲，自己都是未成年，都判了6年多，如果是成年估計得上10年了！”
李子圣看了一眼那位小老弟。
人長的挺帥，就是太倒霉了。
命背起來的時候那是老天爺都得把你往死里整，因為女朋友偷衣服被判了6年9，這件事放哪兒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大多都是聊自己小時候的事，或者監室里其他人的故事，唯獨不提自己的。
“我看你還有書看，這書哪兒來的？”
李子圣指著他手中的《斗破蒼穹》好奇道。
“外邊寄進來的唄，別人走了留下的，班長床鋪底下多的是，什么書都有，你自己挑。”
舒笙指著班長床鋪下的暗格說道。
李子圣當即就去挑了一本《林海雪原》的原著。
這本書名大家可能不知道，但絕對知道改編的電視劇《智取威虎山》。
寫的正是解放戰爭初期八路軍同座山雕斗智斗勇剿匪行動的故事。
“你怎么喜歡看這些書？”
“因為真實，人就需要看一些真實的故事，不能活在虛偽中，看爽文意淫對自己的人生是毫無幫助的。”
李子圣笑著說道。
“你別說，還真他娘有點道理。”
舒笙笑罵了一聲，也沒心情看下去了。
看書看到晚飯的點。
一碗白米飯，一碗冬瓜蝦皮肉絲湯。
很簡單的飯菜，舒笙說這就是看守所里的特色美食“水上漂”。
說白了每頓都是白飯加一碗湯，湯里飄著稀稀疏疏的菜，所以取了這么個水上漂的名字。
李子圣倒也沒嫌棄，捧起飯碗用勺子大口大口的吃著。
看守所里沒有筷子，至于原因想必不用解釋。
“窩喲！還有澳洲大龍蝦！”
“澳洲大龍蝦？”
李子圣看了一眼舒笙，原來是蝦皮。
“害，蝦皮在里面都喊澳龍，你別吃這么快啊，這干吃能有味嗎？”
舒笙從自己床鋪底下的暗格里掏出一個小罐子，里面裝有一些粉末。
他小心翼翼的用勺子舀了一些，放進李子圣的湯里，又拿出一包花生米拆開放進飯碗里，最后拿出一罐老干媽，同樣給了李子圣一勺。
“這樣吃才香。”
“這粉是啥？”
“方便面調料啊！我每次吃都只倒一半，存起來給湯增點味道，不然太寡淡了，大家都這么吃。”
李子圣一看，發現大家確實都是這樣吃飯的。
“花生、老干媽、方便面調料，這是頓頓不能離的東西！不然吃不下去！”
舒笙催促道，“趕緊吃，吃完咱們還得洗碗呢……”
李子圣嘗了一下味道，確實好多了。
花生米跟白米飯配到一起有種獨特的韻味。（感興趣的可以這樣吃吃看）
隨后他疑惑道，“洗碗？”
“不然呢？還想請個保姆啊？”
舒笙嘆了口氣，向李子圣解釋道。
“看守所里都是要自己搞衛生的，新來的就是洗碗和擦碗，根據先來后到排序，洗碗、擦碗、拖地、倒垃圾、疊被子、擦床……后面有新人來你就往上晉升，睡的位置也能往里靠靠，看電視就不用仰著個腦袋脖子酸了。”
李子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吃完飯，李子圣看著成堆的碗皺起了眉頭。
“我給你做個示范，先往里面整點洗潔精，然后這樣…再這樣…兄弟你也別嫌棄，哥在外面也是趁大幾百萬的老板，來了這該干活還是得干活，沒辦法。”
舒笙蹲在地上麻溜的洗著碗，向李子圣傳遞著洗碗的經驗，十分老練。
沒辦法，李子圣到來之前洗碗的活都是他來干的，能不熟練嗎？
李子圣無奈也只能擼起袖子刷起碗來。
舒笙則是蹲在一旁用清水把李子圣刷過的碗再沖一遍，保證沒有殘留洗潔精后將其擦干。
“你不是說自己以前蹲過少管所嗎？怎么這個都不會？”
“……”
李子圣沉默了。
他那時候進去都是當大哥，睡最前面的，哪輪得到他洗碗啊？
做完事后，舒笙將花生米的外衣給小心翼翼的收集了起來，看的李子圣又是一陣疑惑。
“不懂了吧？這玩意兒可珍貴了…”
舒笙瞥了瞥攝像頭，隨后拿出一張紙撕下一角。
“這次我請你！”
說罷他將花生米的外衣灑在紙上，卷了卷變成土煙的樣子，拉著李子圣來到廁所，背對著攝像頭將地上蚊香拿起來湊到煙卷上。
“咂咂咂——”
舒笙一陣猛吸后，“呼——”
一口煙霧從口中噴涌而出。
看的李子圣一臉驚訝。
還能這樣整？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花生外衣里含有油脂，點燃后確實可以吸出煙來，但不含尼古丁，抽起來根本沒勁。
隨后舒笙將土煙遞給李子圣，并說道“這里面搞不到煙抽，也只能靠這個辦法解解饞了。”
李子圣接過煙抽了一口。
沒什么感覺，還有些發苦。
“什么玩意兒！”
“嘿！你可別浪費啊！”
舒笙馬上搶回來自己抽。
“你這剛進來還嫌棄，過段日子就明白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發出一陣笑聲。
這叫苦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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