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家這么多年其實過年的時候都不熱鬧。
自從郅老太太過世,郅翰柯的妻子也病逝之后,偌大的郅家就只剩這么幾個男人。
當初老爺子還苦笑著說過,郅家的男人命硬,這么熬的只剩下幾個大男人。
沒了女主人在,這家里始終少了陰柔之氣。
逢年過節的也沒人張羅了,只有鄭伯安排人打掃,年夜飯過后都是自己回院子休息。
今年是這些年郅家的年過的最熱鬧的一年。
最后老爺子還給每個在場的人都發了個大紅包。
年初一這天早晨,葉斐和郅淮都沒睡懶覺。
老爺子破天荒的沒在佛堂,這會兒老人家正拿著掃帚掃雪。
這是郅翰柯出事之后老爺子第一次這么有精神。
“爺爺。”
兩人同時叫了聲。
老爺子抬頭看了眼,繼續手上的動作。
“你帶葉斐出去走走,今天初一,外面估計是挺熱鬧。”
年輕人,沒必要陪著他悶在家里。
況且江城每年的初一十五,都有廟會燈會什么的。
“您跟我們一起去吧,我聽說今天華鼎寺那邊有廟會,您在家憋了這么多天,出去走走唄。”
老爺子剛想擺手拒絕,就被郅淮將手中的拖把給拿走了。
“您很長時間沒出過門了。”
老人看著孫子,最后松口答應下來。
年初一整個江城都十分熱鬧,走街串巷拜年的人絡繹不絕。
就連市中心最大的商場都沒歇業,抓住了這個機會打折促銷,吸引了比平時多出幾倍的人流量。
這個時候的江城應該算得上是一年之中最為熱鬧的時候。
華鼎寺山下的廟會熱鬧非凡,今天上香的香客也是絡繹不絕。
整條街人頭竄動,頗有過年的氛圍。
葉斐和郅淮一左一右的扶著的老爺子的手,從街頭慢慢的逛到尾。
“這還挺熱鬧的。”老爺子臉上帶著笑意。
“您啊就應該出來多看看。”鄭伯跟在他身后道。
這些年老爺子不愿意再出門,年齡越來越大,這人腦袋也容易迷糊。
還是要出來走走看看才行。
“我這越來越懶了,也是很長時間沒來過人這么多的地方了。”
“一會兒我再陪您去華鼎寺看看。”葉斐開口道。
老爺子仰頭看著小山頂上的廟宇屋頂,山腳往上的階梯上滿是往來的香客。
“我在這兒歇歇腳,你們倆自己去逛逛吧。”老爺子指著前面的茶店開口道。
兩人同老爺子道別,鄭伯扶著他老人家在店外的搭起來的透明房子里坐了下來。
這屋子使用特殊的材質做的,在這兒能夠全方位賞景,在大冬天也不至于冷著。
“你慢點跑!”
老爺子剛落座,一個穿著紅色棉襖的小朋友便撞了上來。
三四歲左右的樣子,頭頂還戴了個可愛的醒獅帽子,紛紛嫩嫩的十分可愛。
老爺子的視線一直就沒移開過,鄭伯笑著說。
“我看咱們家馬上也要添丁進口了,您就等著吧。”
葉斐和郅淮兩人的恩愛老爺子是看在眼里的。
生孩子不是遲早的事情嗎。
“隨緣吧。”
老爺子看向遠處,十指緊扣逛街的兩人姿態親昵。
高大的男人時不時低頭湊到她耳邊說著什么,對視之間滿是親昵寵愛。
“按理來說,這么長時間了,少夫人的肚子也應該有動靜了啊。”鄭伯疑惑道。
他知道老爺子心里其實是更著急的,但這樣的事情,他們家里也沒個女長輩去問問。
老爺子就更是不好問了。
“我催什么,人這一輩子能夠抱到第三代就已經足夠了,我看著郅淮長大,看到這兩個孩子幸福快樂就行了。”
至于孩子,老爺子心里是有數的。
葉斐一個小姑娘,這些年顛沛流離的,身體原本就很難養好。
所以這些方面,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話給兩個孩子帶來壓力。
隨緣吧。
郅淮和葉斐一路逛買。
雖然是在寺廟下面的廟會,但這些年拜佛求神的年輕人不在少數。
所以現在的廟會年輕人居多,廟會上擺著的也都是年輕人喜歡的玩意兒。
才逛了一圈下來,葉斐手里就已經拿了不少東西了。
“你看前面那個。”葉斐指著前方架子上放著的布老虎。
是個很簡陋的小攤,木架上一共也就只放了三只布老虎。
看上去不像是量產的,都是自己純手工縫制的。
“這個看上去挺不錯的啊。”葉斐指著最中間的布老虎開口道。
郅淮低頭看她,“想要?”
小姑娘點頭,這一圈逛下來都是些量產的網紅貨,千篇一律。
這是她第一個看到喜歡的東西,很特殊,整個廟會上也就只有這么一個。
郅淮上前詢問攤主價錢。
攤主是個挺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不過有些駝背,穿了件十分舊的棉襖,但是看得出來洗的很干凈。
“小伙子,我這個老虎是不賣的。”
郅淮看著坐在小凳子上一針一線縫制布老虎的老人。
他蹲下身來,十分禮貌的詢問。
“我妻子喜歡那個老虎,請問要用什么東西交換呢?”
老人家抬頭,看了眼他身后的葉斐,視線最終落回了郅淮手上。
“你抽只簽,如果有緣分的話,那老虎會跟你回去的。”
葉斐還是第一次碰到這么草率的賣東西的方法,就連郅淮都挑了挑眉頭。
他雙手抱著簽筒搖了兩下,最后落在地面上的那支簽上帶了一串文字。
老人家聽到簽子落地的聲音,伸手撿了過來。
看清楚上面的簽文之后,她老人家看向了葉斐,眼中像是有千言萬語。
最后她起身,將葉斐看中的那只布老虎遞給了她。
“前途艱難,莫忘初心。”
葉斐接過布老虎之后看向老人。
這么意味深長的話,只怕聽著的人都會覺得挺奇怪的。
郅淮原本打算留些錢的,但老人依舊低著頭縫布老虎。
頭也沒抬的說了句。
“去年一整年,這布老虎都沒等到有緣人,今年開年年第一天就碰上了,希望它能給你一些幫助。”
葉斐抱著布老虎回頭,看了眼依舊低頭認真縫布的老人。
這話雖然是真的不明白到底是為什么。
但她或多或少是能夠感覺到這其中有些不同。
兩人逐漸走遠之后,老人抬眸,若有所思的說了句。
“生來即天堂,天堂即地獄,地獄落三次,未來坦途。”
這小姑娘的命格,不是尋常人能看的出來的。
葉斐走累了,拽著郅淮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
她整理了手里的東西遞給了郅淮,還沒等開口說兩句話。
荊楚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老大,出事了。”
這兩天荊楚為了避免出問題,就連除夕都是待在商弦的別墅外面看著的。
商弦也十分配合,他沒問過原因,但也是為了沈清梨的安全著想。
這人一次都沒帶著沈清梨出過門。
可沒想到,早上商弦就在小區外面直接被擄走了。
那些人估計是看著盯了這么多天都沒辦法抓到人,開始另辟蹊徑了。
葉斐和郅淮趕到的時候,沈清梨正坐在客廳里發呆。
她的情緒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星墨已經去追了,有消息馬上就會通知我。”
葉斐在沈清梨身邊落座,還有些神情呆滯的女孩子在感受到她之后,慢慢的靠在了她的肩頭上。
“別擔心,他們不會對商弦怎么樣的。”葉斐安慰道。
那些人暫時跑不出江城去,綁架商弦也不過是為了威脅沈清梨而已。
所以只要沈清梨還在,商弦就是他們手上最好的一張牌。
“葉斐,我很累了。”
她紅著眼眶,眼神呆滯。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瘋狂的怒吼。
沈清梨的性子溫柔,是葉斐見到過的最溫柔的一個女孩子,她身上有股韌勁兒,好像慢慢生長的藤曼一樣。
哪怕經歷了再多的不公平,九死一生逃出來。
她也沒有埋怨過命運的不公。
“我知道你累了,這次我替你去。”
沈清梨握緊了她的手,慢慢閉上了眼睛。
郅淮站在門外,聽著荊楚匯報的情況。
星墨帶去的人已經成功的圍住了帶走商弦的人,那些人蝸居在距離這里三十公里之外的廢舊工廠里。
且點明了要見沈清梨。
商弦在他們的手上,星墨不敢帶著人靠的太近,只能將情況說明了。
“先生,我帶人過去吧。”敘白開口道。
如今的情況,夫人肯定不愿意讓沈清梨以身涉險。
但如果夫人去的話,先生又會擔心。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如何能將商弦救回來。
“那些人要活的,不能弄死了。”郅淮婆娑著手中的布老虎開口。
“明白了。”
敘白帶著人退出去。
他們這些人在北洲那片土地上廝殺過,見過蠻橫無禮的惡霸,也碰過陰險狡詐的小人。
什么樣的問題是處理不了的。
沈清梨的情緒很穩定,她看到了午飯時間,甚至親自起身到廚房給葉斐和郅淮做了三明治。
“嘗嘗,還是不是從前的味道。”
她將盤子推過去。
葉斐看了眼,從前只要外出調研,如果去到了深山老林里,食材匱乏的地方。
只能從湖里釣些小魚吃的時候,沈清梨總是能將它變成美味。
她擅于化腐朽為神奇,是個十分厲害的廚師。
“好長時間沒吃過你做的東西了。”
看到她的樣子,沈清梨笑了笑。
“是啊。”
郅淮端著盤子十分禮貌的退出廚房。
沈清梨看了眼他,眸中滿是欣慰,“他很好,最重要的是對你很好。”
她看過郅淮的記者招待會,也知道兩人是青梅竹馬。
他等了葉斐很多年。
“你和商弦不也是一樣的嗎。”
兩人相視一笑。
沈清梨將最后一口三明治吃完了,看著葉斐開口。
“你不能去。”
這是她唯一的要求。
“如果我不出現在江城,你就不會再卷入這些是非中,現在因為我導致商弦也卷入其中,我不能讓他受傷。”
現在的情形都是由于她的任性造成的,如果她不到江城,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
“這樣的話不能再說,無論你到不到江城,我恢復了記憶之后,一樣要找他們,不過早點晚點的區別。”
況且所有的實驗數據都在葉斐的手上。
那些人折騰了這么長時間,一直盯著沈清梨不放。
是因為在他們的眼里,沈清梨是NT唯一的幸存者,他們沒能找到的,缺失的那一部分數據就篤定了肯定在沈清梨的手上。
所以他們才會緊追不舍。
“夭夭。”沈清梨看著她,神色凝重,“我知道你不會愿意讓我去,但這次,只能是我去。”
葉斐不說話,只咬著三明治低頭。
“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如今他們緊盯的人只是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這對我們而言是個機會。”
葉斐只看著她,開口反駁,“不用你以身犯險,我也能揪出幕后兇手。”
沈清梨堅定的搖頭,“不,只有我這個幸存者,才是最關鍵的鑰匙。”
那些人只有抓到了她,才會收斂,也只有她如今才有資格同他們談條件。
所以這一次,她必須去。
“其實你也猜到了吧,我活不了多久了。”
沈清梨依舊笑著,可是眼中卻一片紅意。
基地被襲擊的那天晚上,她被傾泄的五號病毒感染,再加上跳海漂泊。
她的身體早就是千瘡百孔,撐不住多久了。
“我想親自告訴他發生了什么,也想最后盡綿薄之力,還能幫你一次,將當初害我們的人繩之以法。”
葉斐握著杯子的手抖了抖,下一秒對面的人便笑了。
沈清梨握住了她的手,一如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她露出的溫柔笑容一樣。
如同盛夏拂過湖面的那股清涼的風一樣,掠過熾熱,帶來一襲柔和的涼意。
“謝謝你,一直這么護著我。”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她一直沒變。
沈清梨搖頭,“是我要謝謝你。”
謝謝你活下來了,也謝謝你,能讓我最后毫無眷戀的離開這個世界。
最后能夠將未盡之事交給葉斐。
是沈清梨在這段時間內,最慶幸的事情。
這一次,她不想再往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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