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姐姐的話，小丫面上的困惑散去。復看向懷里的錦盒，目帶依戀，緩緩展笑，“以前，林耀祖日日都要念書，時時炫耀。我就知道，讀書是好事，可到底不知道好在哪兒。”
“后來，進了女學后，我知道讀書可以讓人變聰明，變得有主見，不再有身無所依的感覺。”
“可直到此時，我才明白，大姑娘和夫子為我們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
大丫喉間一酸，卻露出欣然的笑，“為了什么？”
小丫收緊雙臂，牢牢鎖住懷里的錦盒，眼角頃刻濕潤，“是為了讓……讓身為女兒的我們，能保護好自己，能過得更好。”
“是嗎？姐姐。”
大丫稍低頭，鼻尖輕抽了抽，壓下胸間酸澀帶來的哭意，“對。”
“姐。”小丫輕輕伏在錦匣上，帶著滿滿的安心閉上眼，“原來真的有特意保佑女兒的神仙。”保佑她們女孩兒吃得飽，穿得暖，能念書，越來越好。
“嗯。”大丫抿唇，輕應一聲。
以前她不相信有，因為屢求無果。
現在她信了。
因為神仙就在眼前。
半個時辰后，姐妹倆以匣為枕，帶著對大姑娘又深一層的感激與依賴，安然入睡。
渾然不知從很早開始，屋外便始終隱著一道倚墻而立的黑影，將她們方才的對話全聽入了耳中……
待屋內說話聲消失，整個院子完全安靜下來后，黑影悄無聲息行到院墻邊，縱身一躍，翻出院子，隱沒在了殘月夜色中。
……
昏暗月光下，黑影熟門熟路地穿過靜謐、偶爾響起一聲狗吠的村莊，又穿過入村大路、稀薄竹林，最后來到一座與四周草野林地格格不入的朱門大宅前，再次翻墻而入。
不料甫一落地，兩把泛著銀銀寒光的長劍即迎面砍來。
黑影驚了一瞬，身體卻完全不受影響，條件反射地后仰下腰，輕松避過了劍鋒。
“臭小子！你們是皮癢了是吧？！”躲過攻擊后，黑影站定，拳頭捏得咯吱響，咬牙低吼。
兩把準備再次發起攻勢的長劍瞬間一滯，立即被撤回。
“嘿嘿，原來是老大啊，我還以為是哪個膽大的毛賊呢。”下一秒，兩劍回鞘的聲音接連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賊里賊氣的聲音。
“呵，你們還知道我是老大啊。”此時烏云漸移，愈發明亮的月色下映照的顯然是林府暗衛首領——陸搖的臉。
“老大，你也知道剛剛烏漆嘛黑的，看不清臉。這突然蹦進來個人，可不就只能當賊來防嘛。”另一邊，另一道賊氣不輸前者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陸搖看著義正辭嚴的兩人，簡直要被氣笑了，“好，你們很好，你們真是……恪、盡、職、守！”
一起待在衛林莊數十年，彼此熟悉得連洗澡喜歡先洗哪處都知道，會認不出他？
一口一個賊，他真是信了這兩貨的邪！
“嘿嘿，謝老大夸獎。”一人笑嘻嘻執劍抱了抱拳，自動忽略陸搖繃緊的臉色。
另一人也笑嘻嘻上前，“老大，你肯定還要向姑娘稟報事情吧？快去吧，別讓姑娘久等了。”
陸搖冷漠地扯了扯嘴角，斜睨一眼。讓姑娘久等的難道不是你們嗎？
隨即提腳就走，不跟這兩貨一般見識。
反正他跟姑娘稟報完事情后，有的是時間跟他們‘切磋切磋’。
半刻鐘后，陸搖大步踏入芳菲院。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此時主屋內除了等待他回稟的姑娘，竟然還有夕蘭先生，以及……三夫人。
“阿搖，結果如何？”林知意懶散斜靠坐在上首，眼含好奇地問。夕蘭與陳嵐亦面帶期待。
聽到姑娘的聲音，陸搖定了定神，立即躬身，將自己在小院中所聽所見事無巨細地稟報……
大丫與小丫，這對姐妹的對話，經陸搖之口，又一字不落的落入屋內三人的耳中。
聆聽期間，陳嵐不由撐大雙眸，瞳仁隱顫，眼底是深深的觸動。
林知意與夕蘭相視一笑，默契地瞧見彼此目中的歡喜與欣慰，此時竟然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滿足之感……
“我以為，這些孩子都要等到多年以后才能明白那句話，或者可能一輩子也無法了悟，可沒想到……沒想到啊……”夕蘭有些失控地抬手捂住雙眼，唇間溢出的卻是爽朗輕笑，驕傲又暢快。
遮了片刻，手緩緩放下，眼圈泛紅地看向林知意，“阿意，你看到了沒，這就是我們教出來的姑娘，聰慧沉著，短短數月便能學以致用，完全不輸男子。”
親眼看見自己親手教的女孩兒，逐漸成長強大——再沒有什么，能比這個更讓她振奮了。
“阿意，把她們倆也算上吧。”夕蘭眸光一沉，忽然鄭重道。
“我也同意。”陳嵐看向林知意，擲地有聲。
林知意眸子彎了彎，頷首，“自然要算，她們可都是好苗子。”
自前幾日聽說林六又被揍一事，她便從夕蘭阿姊這里弄清了整個事情的經過。繼而注意到了……這對‘不簡單’的姐妹。所以她也好奇，兩姐妹這次……又會怎么守住自己手里的東西。
最后的結果，倒是沒讓她失望。
陸搖垂首立于屋內，眨了眨眼，難得聽得糊涂，姑娘是在說什么？要算上什么？？
就在陸搖悄悄好奇的時候，外間忽傳來綠翹的聲音，“姑娘，成陽從郡府回來了。”
林知意眉梢一動，思緒暫時從小姐妹的事情中抽離，又揚起一絲興味，嘴角原本的笑意加深。
總算是來了。
“讓他進來吧。”
“是。”
幾瞬之后，從南陽郡快馬加鞭趕回的成陽向林知意稟告，“姑娘，為皇上傳旨的天使昨日已至郡府，郡守盧晗……已被執絞刑。”
“這么快？！當日便處刑？”林知意這下真的被驚到了。
“旨意就是如此，且還是當著郡府百姓的面，于刑場上公開行刑。”成陽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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