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手術做得，讓人一言難盡。
“沉老師，我沒理解錯您剛才的意思吧。”光頭主持人嘴一歪，問道，“我還以為您說這種手術要求極高，可現在看好像……”
“本來也極高。”沉教授喃喃說道。
光頭主持人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確了，他也是這么認為的，但沉教授還在堅持。
“那吉翔醫生怎么做起來看著很簡單的樣子呢。”光頭主持人茫然看著沉教授，還是沒理解他的意思。
“沉老師，您是說吉翔醫生的水平高？”毛毛問道。
他也很難相信這一點。
“好像……大概……差不多……”沉教授躊躇著。
點評間里活躍的氣氛頓時消失，哪怕是經驗老到、從不冷場的光頭主持人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而屏幕上，超選結束，開始栓塞。
再一次造影，“冒煙”的位置不再“冒煙”，吉翔把導絲撤出來，宣告介入手術結束，胃腸外科開始消毒準備切除腸道。
切除腸道的手術拍攝沒什么意義，拍了也無法播出。對于節目組來講，這是一個很深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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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范導并不是很擔心，他習慣于帶著鐐銬跳舞，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針對做手術的時候最后一次“換位”，范導有自己的猜測，并且在吉翔和李主任下臺后第一時間迎上去。
“李主任，您這介入手術的確很難，我是從頭看到尾，但一點都不理解。麻煩你，能講解一下手術么？”范導問道。
“跟我來。”李主任點了點頭，表情凝重，深深看了吉翔一眼，徑直走去操作間。
來到操作間，技師站起來讓位置，李主任微微一頓，見吉翔躲在眾人后，并沒跟上，他直接坐下。
攝像機從三個角度對準坐在操作臺前的李主任，無死角的記錄下來他所說、所做的一切。
“從前我只是聽說小吉醫生的手術做得好，沒想到會好成這樣。”李明李主任也不拿腔作調，坐穩后第一句話就把吉翔抬的極高。
點評間里，光頭主持人和一眾嘉賓怔住。
這是來自國內頂級三甲醫院專科主任的贊美，成色母庸置疑。
“我只是聽說，這次見到后真就覺得有收獲，小吉醫生你來。”李主任招了招手。
吉翔來到李主任身邊，微微躬身，一絲一毫年輕人完成手術、得到老師的肯定后的那種努力隱藏卻又想要人發現的得意勁兒都沒有。
但他也不是一味的虛偽謙恭，旁人只覺得吉翔對李明李主任很尊重。
沉教授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的點了點頭。
誰又不喜歡一個能力卓越卻又尊師重道的年輕醫生呢？
關鍵是這個年輕醫生不是看見所有人都會如此表現，最起碼他見到魔都肝膽的秦楚秦老板的時候呈現出來的卻是囂張跋扈、針鋒相對的姿態。
“小吉醫生，坐，咱倆復盤一下手術。”李明李主任道。
吉翔也沒客氣，找了一個木質板凳坐在李主任身邊。
李明李主任在機器上調閱出來自己和吉翔剛做的手術，開始像上課一樣講解起來。
范導知道李明李主任是給自己講的，是借著節目做一次科普，讓更多普通人了解介入手術。
這是一個雙贏的事兒。
今天自己工作做的也很到位，特意多帶了一個攝制組，把能力拉滿，毫無保留。
最開始的穿刺，李主任講了3分鐘，包括重復手術臺上的那些話。范導卻沒有不耐煩，而是讓攝像機繼續動著，不遺漏每一幀。
從置入動脈鞘到導絲在股動脈內行走，李明李主任的注意力和口氣有一定的變化。
“小吉醫生，從股動脈到髂外動脈沒什么好說的，你有更好的辦法么？”
“沒有，您做的已經爐火純青。”吉翔回答道。
髂外動脈再到降主動脈，開始超選腸系膜上動脈，一直到3級血管后，吉翔開始提出自己的意見。
兩人說著范導聽不懂的話，越來越專業，越來越讓外行聽的云里霧里。
范導怔怔的看著正在交流手術心得的吉翔和李明李主任，心生茫然。
他深深知道這是平等的交流與對話，而不是老師和學生之間的傳授。
他們的表情與態度印證了一件事——手術臺上的那一次換位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果然，隨著手術錄像的復盤，來到最后的那一次超選。
“這里。”李明李主任點了點屏幕，回頭看攝像機。
范導凜然，做了一個手勢，讓各機位不要放過每一個畫面。
“一般情況下超選到4級動脈分支就可以了，普通介入醫生可以超選到3級也勉強能行。”李主任認真說道，“剛剛做手術的時候我和小吉醫生交流了一下，他說還能再往下超選一次試試。”
“！！！”范導心里的猜測被印證。
雖然他不懂李主任說的超選是什么意思，但他猜應該是一門功法第六重和第七重之間的區別。
“至于超選深一點的好處是很明顯的，那就是可以少切一段腸道。”
“因為腸系膜上動脈會形成動脈網的緣故，超選3級血管并栓塞會切除60-70cm腸道；如果超選到4級血管并栓塞，會切除40cm左右腸道。”
“我的能力上限就在這里。”
李明李主任坦誠的說道，沒有一絲想要遮掩的痕跡。
范導心中一動，心砰砰砰的跳動著。
“你看見了，小吉醫生又往下面超選了一層，嘗試并且成功，我估計胃腸外科切掉20cm腸道就可以。”
“切除腸道的越短，患者術后恢復肯定會越好。雖然并不那么直觀、明顯，但對于一名高齡患者來講，這種創傷性手術肯定是創傷越小越好。”
“小吉醫生的手術，做到了極致。”
“……”
“……”
范導和點評間里的諸多嘉賓以及光頭主持人都沉默下去。
李明李主任這段話說的再清晰不過——吉翔的手術水平超過了他。
范導雖然很喜歡李明李主任這么說，但他想不懂李主任為什么這么說。
當著攝像機，當著全國觀眾說自己的水平趕不上一個實習生，這有點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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