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離開公司，火速趕往警局。因為夏巖突然跳樓，連帶出了很多利益關聯，作為他唯一親人的妹妹夏天被帶到了警局做筆錄。
劉一趕到的時候，筆錄剛好結束。
“不好意思了，因為金額巨大，我們問的細了點。但請放心，只要你剛剛說的都是實話，我們應該不會再找你了。”送他們出來的女警官態度很溫和，這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夏天的情緒。
“謝謝警官，這是我的電話，有任何事情可以聯系我。”劉一把自己的電話留給了女警官，女警官很專業，沒有用自己的手機添加聯系人，而是記錄在了筆錄本上。
倆人從警局出來，坐上了車，夏天還是一副呆愣愣的樣子不說話。劉一能體會她的心情，默不作聲地開車。
魔都的夜晚燈火輝煌，它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哀傷而感同身受。夏天看著外面的高樓大廈，視線逐漸模糊，這是一種無聲的哭泣。
劉一忽然明白了為什么看到電視里的哭喪覺得假，原來至親之人離世的時候是嚎不出來的。
“不是還有我嘛！九千萬我來還，又不是還不起！”
“不用！”夏天終于出聲了，依舊盯著車外，不看劉一，但透過車窗的反光，劉一能看到她倔強的抿嘴：“我哥的債我還。”
“你還是個學生，你還什么？”
“我今年就畢業了，畢業了就能找工作。我有工資慢慢還，一年還不上就十年，十年還不上就一輩子，還到我死那天總行了吧！”夏天終于爆發了出來，聲嘶力竭地喊著。
吱——
劉一踩了剎車，夏天想開車門下車，被他一把抓住。夏天還想掙扎，但在劉一目光炯炯的注視下，她漸漸安分了下來。
“別的我也不勸，我只問你一句，如果你哥現在能看到你這副樣子，他會希望你這樣嗎？他能走的安心嗎？”
“那他為什么還要走？”夏天看著劉一，想從他口中得到答案。劉一張了張嘴，他很想回答夏天，但是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他也想不通。
“回家，明天，給你哥找個墓地。”
車再次發動起來，夏天也不再掙扎，她頹然地蜷縮在副駕駛，一雙眼睛早已無光。
……
這幾年公司的發展其實是不錯的，五年，不但在魔都租了整兩層的寫字樓辦公，夏巖和劉一也都買了房，甚至不止一處。夏巖有一個自己的窩，兩室一廳，是創業那年買的。后來為了方便妹妹讀書，在她大學附近也給她買了個一室一廳。小是小了點，但要知道這可是魔都啊，已經是很不錯了。
劉一沒有帶夏天回她的住處，而是來了夏巖的窩。夏天那邊一室一廳，他可不想睡沙發。但更重要的是，他想來夏巖的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絲馬跡，他還是不相信夏巖會因為九千萬就去死。
鎖是指紋鎖，劉一和夏天都能進來。手指按上去的時候，劉一忽然意識到，他好像已經有半年多沒來過這兒了，心里不禁又是一陣不是滋味兒。
還記得公司草創那會兒，租不起辦公樓，一堆人都在這個二室一廳擠著，不知道被鄰居投訴了多少回。后來有了錢了，夏巖也不肯換房子，他說在這地方他安心。
進屋，開燈，回憶涌現。
雖然已經過去五年，這屋里幾乎沒啥變化。沙發還是那個科技布的破沙發，茶幾還是那個閑魚買的二百塊玻璃茶幾，餐桌還是那張舊貨市場淘的折疊餐桌，夏巖這人對生活沒啥要求，能用，他就不會換。
兩個臥室，以前是每個臥室都有床，因為總會有人在這兒過夜。后來有了辦公地方，這邊來得少了，就把一個臥室改成了書房，但還是擺了一張折疊床，方便劉一或者夏天偶爾過來。
現在這張折疊床靠墻立著呢，這也說明，它也很久沒人用過了。
劉一把折疊床展開，他今晚要睡在這兒，總不能和夏天一被窩吧。
“你先洗漱，完了早點睡覺，明天早上去先去醫院，手續什么的在你那哈？”
“嗯。”夏天悶悶地應了一聲，進了洗手間，就在她要關門的時候，劉一伸手攔住了，在夏天的注視下，走進去把刮胡刀收了起來，然后警告地看著夏天：“我不會偷看，你也不許關門，不然我一腳踹進來，沒跟你開玩笑。”
“嗯。”
劉一退出去，很快水聲便響了起來，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抽噎。劉一沒有安慰，他知道夏天需要宣泄，不然她會更辛苦。
趁著夏天哭的時候，劉一在屋里翻了起來。
這個房子被稱之為‘窩’，顯然它很亂。這給翻找增添了不少難度，好在以劉一對這里的了解，還是很快被他翻到了一些他以前沒見過的東西，一臺新的筆記本電腦，一個U盤，還有一堆藥瓶。
劉一趁著夏天沒看到，把東西都拿到了書房。
“我洗好了。”
夏天出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靜。
“好，你先去睡吧，門別關。”劉一看著夏天走進臥室，他很放心是因為屋里的所有尖銳物品，他都已經清理干凈，而且窗戶是有防盜網的，鋼筋很粗，夏天跳不下去。
看著夏天躺下，劉一才把筆記本和藥瓶拿出來。
筆記本里面沒什么特殊的東西，除了工作上的合同，郵件，策劃案這些正常的東西外，就只有一個登錄外網比特幣銀行的軟件，把U盤插上去可以自動登錄，劉一查看了一下賬戶，確實是爆倉了。
“難道他是得了絕癥？”
劉一把藥瓶拿起來，打開百度搜索。
“氟西汀、帕羅西汀、舍曲林……”
一個個搜索過去，劉一知道為什么了。這些藥，全都是對抗抑郁癥的藥。看這些藥的量，顯然不是一天兩天了。
在娛樂圈，得抑郁癥的人比比皆是。劉一不意外這個病，他只是沒想到，夏巖這么樂觀積極的一個人，也會得抑郁癥。更可笑的是，自詡是夏巖最好朋友的他，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唉——”劉一把藥瓶通通扔進垃圾袋，倒在折疊床上，下意識嘆了口氣。
劉一知道夏天沒睡著，只是沒出聲，但他也沒想告訴她新發現，人已經走了，因為什么走的重要嗎？也許重要，但如果會增加傷害，那就沒必要了。
他面前的墻壁，是一面照片墻。從上到下都是夏巖用手機拍，用打印機打印出來的照片。里頭有公司創業時期的合照，也有更早的，他陪劉一跑場子演出的照片。無一例外，每張照片里頭的夏巖，都笑的很開心，很用力。
“是我對不住你，我應該早就留意到的。”
“放心吧，夏天以后就是我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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