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盛本來腰間就有傷，聽說回來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雪崩。
沈修淮其實是有點印象的，但是他那個時候精神其實已經恍惚了。
他跟周盛為了保護背著峰哥的高嵩，都受了不大不小的傷。
沈修淮體力驚人，醒的早。
本來就帶傷，又傷上加傷的周盛睡了五天才醒來，而且還不能動彈，這幾天才好一點。
見沈修淮和高嵩來了，他拍了拍病床，“來啦。”
除了臉色難看倒是看不出來有什么異樣的。
沈修淮和高嵩走了過去，看了一圈，高嵩問，“照顧你的人呢？”
“沒事，我叫他們不用圍著我轉。”周盛無所謂的說，“我都習慣了。”
他目光看向沈修淮，“你小子體力是真好啊。”
沈修淮笑了，沒法說話。
周盛看著他們笑，然后忽然眼眶開始泛紅，“我們這次都算是在閻王殿走了一趟了，我們都是命大的，可是旺旺沒能回來...”
他停頓了一下，“我們的兄弟沒能回來，但是有些事比命更重要，我們都知道的，他的死亡超脫了世間所有的定義，我們都不會忘記。”
沈修淮和高嵩臉色都凝重得有些蒼白。
周盛輕輕的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沒人會忘記。”
沈修淮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其實算不上年輕了。
在這個部隊，超過三十歲還在一線的已經不多了。
周盛之前笑著跟他們說了很多次，他運氣好。
他從來不說自己的能力有多強，甚至很多次感嘆，他們比他強多了。
但是周盛卻總說自己是運氣最好的。
三十二歲了，還在一線。
他能活下來，他每次都說是自己運氣好。
沈修淮他們剛開始會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可是后來他們知道周盛說的是真的，他真的覺得是自己運氣好，所以才能活下來。
此時他看著窗外，“有些路太難走了，我自己知道，所以我從來不強求，我要走的路太難了，很多兄弟陪著我走了一程，然后就不見了，但是每一個人，每一段路我都記得很清楚，他們不會被遺忘...”
從周盛病房出來之后高嵩和沈修淮都沒有說話。
過了兩天重癥病房的峰哥也轉到了普通病房。
他們一群人也去探望了一次。
峰哥還躺在床上看著他們眼眶里流出來眼淚，他的家人一個個對他們鞠躬說著感謝的話。
峰哥醒來后休息了一個星期后。
他們一起飛回了烏市那邊的基地。
沈修淮父母和林筱筱全程都沒有離開跟著他們一起回去了。
回去之后周盛來找沈修淮了，他的喉嚨算是傷殘的一類了，恢復之后也聲音應該也會變化挺大的。
周盛跟他走在操場上，第一圈沒說話，第二圈的時候說，“老將軍給我打電話了，你爸媽也找我了，你知道為什么吧？”
沈修淮點了點頭。
周盛笑了，“其實我當初看你資料的時候還有些驚訝，小公子怎么跑這來了，我尋思你也呆不久。”
他看著天邊，“可是這不久也兩年多了，快三年了。你真的很優秀。”
沈修淮笑出一口白牙，在手機上打下，【我知道。】
周盛笑罵了一句臭小子。
然后認真的看著他，“所以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沈修淮的捏著手機，看著周盛。
周盛嘆了口氣，“一個優秀的狙擊手太難找了，我舍不得放你走的，我希望你留下。”
他的聲音很坦然，“但是我也知道你留不下來，從老將軍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就知道。”
沈修淮點了點頭，他垂眼打下，【我要回去，我答應了家人和愛人。】
他給周盛看的時候從他眼中清楚的看到了失望。
沈修淮呼出一口氣，在手機上打下，【而且我有一些事還是要做的，周隊，我想到了一個或許對我們這些當兵的以后退役能做的事情了。可能不一定能成功，但是我想試試。】
沈修淮從上次見到周盛在那群領導面前眼眶通紅的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心里一直記掛著一件事。
他喜歡這里，但是他答應了自己的家人和愛人。
人總要有取舍。
但是他即使離開了還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
雖然微薄，但是他覺得能盡一點是一點。
周盛有些驚訝的看著他，“你要做什么？”
沈修淮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示意喉嚨好了再談。
周盛點了點頭，“你小子腦子一向靈活。”
他沒有再問這個話題，“這次跟你一起退的還有大熊。”
沈修淮知道，大熊的腿傷了，子彈直接貫穿腿骨。
而且大熊這次受傷之后有些魂不守舍。
沈修淮聽王小刀說，他女朋友沒來。
其實好像在出任務前他就說最近女朋友又不回他信息了。
沈修淮覺得大熊回去了也挺好的，他家庭條件不錯，又一心掛念著女朋友。
用他的話來說，也算是做了一會英雄了。
他不虧。
三天后的慶功會也是沈修淮和大熊的歡送會。
高嵩最終還是沒能跟他媽媽一起回去。
他還是選擇了自己要走的路。
沈修淮覺的他跟隊長挺像的，他們心里有一桿屬于自己的秤。
在他們心里，有自己的抉擇，即使那不被理解，但是也不能動搖。
當天軍區上面的領導來了幾個，都是重量級的。
他們整隊都獲得了個人二等功，聽說這是周盛爭取來的。
本來二等功只有他一個，其他隊員都是三等功，但是周盛去爭取了。
最后還真讓他爭取下來了。
犧牲的旺旺被追封為烈士了。
眾人身上都被別上了一枚軍功勛章。
周盛輕輕的握住了，忽然說，“要是能換回我兄弟的命，我可以用所有軍功去換。”
他眼眶通紅，“我身上軍功不少，每一個都是用我兄弟的命換的。”
眾人的眼眶都紅了，氣氛安靜了下來。
沒人說話。看著坐在軍區領導旁邊的周盛。
沈修淮看到了孤獨頹敗，是他從來未曾見過的。
他看向眾人，每個人的眼眶都是紅的。
唯獨高嵩通紅的眼底閃過堅定的光。
沈修淮想，或者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孤獨，但是每一步他們都走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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