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霓裳鐵衣曲 > 第九十章 白嫖
  兩人都是生意場上打滾了的人,深悉世道人心。他們知道這與吐蕃通商之事若是成了,可就是天大的生意了,到了那時候覬覦之人可就多了,這些人要么有錢,要么有勢,對于敕書肯定是志在必得,給誰不給誰,那可是大有學問了,一不小心就惹下彌天大禍。就算是得了敕書的也不會罷休,還會為了通商之利明爭暗斗。自己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抓緊了小王郎君這塊招牌,只要抓住了這塊招牌,背后就有王都督這尊大佛,誰還敢不讓自己三分?就算將來自己做錯了事,那板子也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自古以來,胳膊肘哪有往外拐的?

  “那我等便拿著這信去小郎君那兒,請教一番!”蔡丁山問道。

  “不如明日吧!眼下時間已經不早了!”諸葛文道。

  “不晚,就是要讓小郎君知道我們一接到信就去請教他,最好你我的衣服都別換了,也不要洗涮,就這幅滿臉風塵的樣子去見他!”

  “妙!”諸葛文拊掌贊道:“蔡老說的是,這樣一來小郎君就會以為我倆得知此事之后第一個去找他,自然會對你我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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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丁山安置王恩策的那間宅院位于浣花溪旁,前門朝著暮春街,后面便是一條清潔的石板長街,街旁便是涴花溪。街旁有幾處小店鋪。這些店鋪與外間不同,它不賣別的,專賣那些考究精美、香艷風流的玩意兒——名酒佳茶啦、餳糖小吃啦、簫管琴瑟啦,以及金玉首飾、香囊繡襪等等,做的都是女人家的生意。蔡丁山這宅院原先是用來安置自己的一個外室的,布置的清雅幽靜,蔡丁山每隔個把月便會去住上兩日,前兩年這外室患了傷寒癥,雖然請堂里的大夫開了方子,但也沒救過來,這宅子便空下來了,只是隔幾日便派兩個老仆清掃而已。

  王恩策住進去后,蔡丁山就從家中挑選了丫鬟仆婦去侍候,每隔幾日要么自己,要么就由長子帶著禮物上門問候,唯恐讓王恩策有半點不如意的地方。王恩策當初在村子里也算得上頭等人家,但吃穿用度和蔡丁山這等富商家還是相差甚遠,一開始還有點誠惶誠恐,但幾日后便放下心來,肆意享用起來。蔡家這些丫鬟仆婦侍候人的本事施展出來,將王恩策很快弄得五迷三道,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蔡丁山和諸葛文氣喘吁吁的到了自家宅院,早有隨行的仆從叫開了門,蔡丁山劈頭問道:“小郎君呢?可在家中?”

  “小郎君?”看門的老仆沒想到主人這個點來了,趕忙應道:“在,在,正在后院和翠紅她們幾個戲耍!”

  “住口!”蔡丁山喝道:“快,快去替我通傳,就說有要緊事,還請小郎君賜見!”

  “是,是!”那老仆應了一聲,趕忙去通傳,蔡丁山喘了兩口氣,乘著等待的功夫,轉動著身子,把周圍打量了一下。一年多沒來,他發現軒前那一株枝椏虬結的老梅、兩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樹還是老樣子,只有那十來竿翠竹似乎益發粗壯茂密了些。他記得當初那外室對這些翠竹和梧桐愛惜得不得了,每天一早一晚,都要親自指揮丫環汲來井水,細細地洗刷兩次。現在雖然天色昏黑,但是借著從一字排開的紙窗里透出來的燈光,仍然可以看見光潔的樹干上朦朧的反光……“等一會,等我一會,哈哈哈,看我抓住了怎么炮制你這小妮子……”

  聽到前面屋里傳出的嬉笑聲,蔡丁山的臉色有些難看,雖然他原先將王恩策安置在這里就有討好的意思,但對方在自己的故地這般浪蕩子弟模樣,還是讓他有點不爽。旁邊的諸葛文看到了,低聲道:“蔡老,小郎君到底還年輕,少年心性驟見富貴,跳脫些也不奇怪,不過這樣也好,總比那等城府深沉,心思難測的好吧?”

  “嗯!”蔡丁山點了點頭,臉色也好看了不少,這時屋內已經傳出了那老仆的聲音:“小郎君,主人和諸葛先生到了,便在門外等候!”

  長軒內的嬉笑聲停止了,隨即便傳來細密的腳步聲,蔡丁山和諸葛文趕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暖簾被挑起,王恩策走了出來,兩腮緋紅,面帶酒氣,笑道:“原來是二位,有何事這么晚還來!”

  “確實是有要緊事!”諸葛文躬身道:“我與蔡老剛剛回到成都,便得到一個要緊的消息,便直接來見小郎君!”

  “要緊事?”王恩策看了看蔡丁山和諸葛文,這才注意到兩人的風塵之色,面上的笑容消失了:“那進來說話吧!”

  蔡丁山和諸葛文進了門,這是一個長方形的敞軒,四面都是窗戶,垂著梅花暖簾。當中一張楠木胡床,兩旁擺著幾椅,陳列著盆景。兩個高腳的落地燭臺上,四支明晃晃的蠟燭在那里交映爭輝。地上隨意擺放的投壺、擲盧,小幾上的吃到一半的酒肴,還有兩旁侍女臉上未曾褪去的紅暈,他裝作全然沒有看到的樣子,只是向旁邊的管事使了個眼色,那管事會意的點了點頭,不一會兒便把屋內清理干凈,送上熱茶,然后退下,屋內只剩下王恩策、諸葛文、蔡丁山三人。

  “小郎君!”蔡丁山從袖中取出那封書信,雙手呈上:“這是令兄的來信,由伊吉連博德先生寄來的!”

  聽到蔡丁山口中吐出“令兄”二字,王恩策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但他還是伸手接過書信,細看起來,片刻后他看完了書信,將其放到一旁,慢吞吞的說:“嗯,看信中所說,諸位的生意倒是要發達了?為何又這么急著來見我?”

  “小郎君說笑了!”蔡丁山笑道:“我等這點小生意,都是拜王都督所賜,王都督不在成都,小郎君便是我等的恩主,自然要前來拜謝!”

  “我是你們的恩主?”王恩策聽到這里,面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像是譏諷,又像是苦笑,他擺了擺手:“罷了,既然你們要謝我倒也不難,平日里多送些好酒佳肴、可人兒,陪我好生戲耍,便算是還了家兄的恩情!”

  聽到王恩策的回答,蔡丁山一愣,一時間他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旁邊的諸葛文趕忙接口道:“酒肴佳人本是尋常事,何勞小郎君開口?這確實我等的不是了,我等今晚來,卻是還有另外一樁事情,要借您的身份威嚴!”

  “我的身份威嚴?”王恩策不禁笑了起來,他看著眼前兩個商賈正誠惶誠恐的看著自己,雖然對他們的情況了解并不深,但不難看出這兩人都是家財萬貫,長袖善舞之人,可現在卻好像一切都操于自己之手,唯一的原因就是自己是王文佐的“兄弟”。一想到這里,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沖動,如果自己把王文佐的身世吐露出來,告訴他們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王文佐的親生兄弟,甚至王文佐也不姓王,他不過是當初被送到百濟,替自己從軍的一個家奴罷了,這些人將會是何等表情?

  “不錯!”雖然覺得王恩策的態度有點奇怪,但諸葛文此時卻顧不得這么多了:“您方才也看了那書信了,王都督讓我們幾人來處置發放那五十份敕書,可就憑我等幾人,如何能做得這等大事?若無小郎君您出面,這敕書之事,我等定無此能!”

  “為何你們幾個不把敕書自己分了?”王恩策好奇的問道:“我看這信上寫的,要有敕書才能和吐蕃人貿易,應該很賺錢的吧?”

  “小郎君說笑了!”蔡丁山苦笑道:“不錯,這敕書的確就和搖錢樹一般,可也得看看有沒有福分受得起呀!我們幾個憑祖宗保佑,當初一起湊了那兩萬貫的人,每人能拿下一份就很了不得了。若是貪得無厭,還想吃下剩下的那些,那可真是昏了頭了!”

  看到王恩策還是那副懵懂的樣子,一旁的諸葛文趕忙解釋道:“小郎君有所不知,這吐蕃之地不但與我大唐相臨,經由吐蕃還能前往身毒、六詔等地,如果能和吐蕃貿易,那自然也就能和這些極遠之國貿易了,而且吐蕃國勢強盛,若是能得到其許可,許多過去去不了的地方,也就可以通商了。這么好賺錢的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我們幾個雖然也有些身家,但若要獨吞這么大的好處,立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哪里還有活路!”

  “原來是這么回事!”王恩策點了點頭:“我倒是沒有想到,既然是這樣,那你們就每人只拿一張敕書也就是了,也能賺不少錢的呀?”

  “小郎君,事情沒有這么簡單!”諸葛文道:“當初給錢的人一共有九人,我等每人只拿一張,蔡老出的錢多就再多拿一張,一共就是十張敕書。那剩下的敕書給誰呢?拿到的人未必會謝你,拿不到的人肯定會恨你,還有拿到了敕書之后,大伙兒就是同行了,同行可是冤家了,這可是麻煩的很呀!”

  “原來還有這么多麻煩!”王恩策這才恍然大悟:“這么說來你們這些商賈日子也不好過呀!我本來看你們享用的如此豐厚,便是家兄也是不及,還有些羨慕呢!”

  諸葛文和蔡丁山聞言臉色大變,趕忙連連擺手:“小郎君何出此言,嚇煞小人了。王都督是天子身邊的大將重臣,其實我等商賈能比的,些許家財也是郎君的外府,只要郎君一聲令下,我等豈有不竭誠進獻的道理?”

  王恩策看蔡丁山諸葛文的樣子不像是作偽,不禁起了些許興致:“那好,你們兩個明日送五百貫來,給我花用!”

  聽到王恩策要錢,蔡丁山心中大喜,趕忙道:“這個好說,明早我就讓人把錢送來。只是那敕書的事情——”

  “你們倆自己看著辦吧!到時候知會我一聲便是!”王恩策擺了擺手:“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了,沒了!”蔡丁山沒想到此事這么容易就搞定了,不禁有些茫然,一旁的諸葛文看到王恩策的目光不時往窗外看去,心里已經明白了五六分,趕忙扯住蔡丁山的衣袖,向王恩策躬身行禮:“時間不早了,便不打擾小郎君休息了,過兩日再來問候!”說罷便和蔡丁山拜別。

  出了門,蔡丁山長出了口氣:“事情就這么成了,我還有些不相信!”

  “自然是成了!”諸葛文笑道:“你我今晚就不要休息了,連夜拿出個章程來,明早和五百貫錢一同送來,讓小郎君過個目,只要落下個憑證,這件大事便是落地了!”

  “嗯!”蔡丁山點了點頭:“賢弟說的是,那今晚咱倆就辛苦些!”

  “呵呵,說實話,這等辛苦小弟是惟愿天天都有!”

  兩人說到這里,不禁仰面大笑起來。以他們兩人的處事手腕,又豈會拿不出分配敕書的章程?只不過兩人的身份、力量不足以抵抗事情的后果罷了。而有了王恩策的背書,他們自然就不用怕,可以放手大干起來,用區區五百貫搞定這等背書,這價錢簡直是太便宜了。

  次日清晨,滿臉倦色的蔡丁山和諸葛文帶著五百貫錢和連夜立好的章程來到王恩策的住處,在門外等了小半個時辰,方才等到打著哈欠的王恩策,草草的看過了章程,隨手畫了押,又用那塊腰牌當印蓋了下去。兩人如獲重寶一般收好了,告別出了門。諸葛文突然笑道:“蔡老,王都督的名聲我也聽說過,是個極為精明干練的人物,可他這位弟弟可就差多了!”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嘛,這又有什么奇怪的!”蔡丁山笑道:“要是個個都像王都督那等本事,才是奇怪了!”

  “這倒也是,不過蔡老,你打算什么時候把這章程公布出來?”諸葛文問道。

  “諸葛賢弟,你正當壯年熬了一宿還沒事,老朽這把老骨頭可是撐不住了!”蔡丁山苦笑道:“還是容我先回去睡夠了,明天在我店鋪碰頭,就在茶桌上公布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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