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劉青城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當真是?”
在他看來,若非是真正生長于那塊地方的人,怎么能把地名說得如此清楚?
那些官兵領著的仙人,一個個高高在上的,又怎么會在意這些小事?
更何況,還對他們這群人輕聲細語。
“你...”
劉青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連忙沖著陳川抱拳,“仙人恕罪,我們這里正巧有一些榕縣之人。”
“在下需要證實一下。”
對于這種事情,陳川自無不可。
他點了點頭,目送著這位義軍首領跑回了人群之中。
一時間,原本安靜的難民們變得嘈雜起來。
沒一會兒便恢復了安靜。
只見劉青城領著一位身著破爛棉衣的老人走出了人群。
老人的棉衣上滿是污垢,到處都是破洞,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他的兩只眼睛都有些渾濁了,佝僂著身子,看著不遠處的白衣少年。
陳川看見此人,先是微微一愣。
隨即便當場認出了對方。
“李老村長?!”
這一聲,讓劉青城臉上的表情無比精彩。
對面那個仙人,竟然真的認得李老頭?!
李老頭原名他不知道。
只是當時路過李家村時,發現李家村的村民們死得一干二凈。
在他們打算在此地休息一夜的時候,碰到了回來的李老頭。
當時李老頭手里提著兩個兔子。
聽他說,這是他特意去山里打的,為了給孫兒過生日。
可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兩天。
回來的時候,已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李家村全村,只有李老頭一個人活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只是那天之后,跟隨他們離開的李老頭,肉眼可見的一天比一天蒼老。
“李老村長,你看看我是誰。”
陳川走上前去,來到李老頭面前。
這次劉青城沒有阻止,也沒有后退。
他對少年仙人的話已經相信了八成。
李老頭聽著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用力抬著頭,端詳著面前少年的模樣。
“你是...”
“你是,陳家那小子...?”
他認出來了,眼前的少年是誰。
他李家村和臥牛村挨得很近,兩村時常有往來。
他身為李家村的村長,自然認識臥牛村村長的兒子。
“你是叫...”
“陳川。”
陳川開口提醒道,然后轉身回去把王二狗也帶了過來。
“李村長,你看看。”
“你還認得他嗎?”
李老頭一愣,渾濁的雙眼似乎變得明亮了一些。
他仔細看了許久,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些難看的笑意,
“認得,認得。”
“你是王家那小子,二狗對吧...”
“你老王家釀的酒可是好東西啊...”
李老頭笑著笑著,渾濁的淚水劃過他的皺紋滴落了下來。
王二狗也同樣如此。
原本他始終保持著沉默,死寂。
可當他聽見有人說他家釀的酒好喝時,他終于抬起了頭。
“你是...李大叔...?”
王二狗鼻頭一酸,強忍著淚水。
“李大叔,你...老了。”
他記得,李大叔雖然不年輕了,可身體也還算壯實,下地打獵什么都干得。
可現在,滿臉皺紋,一頭花白。
就連身子,也直不起來了。
“是啊...是啊。”
李老頭一邊流著淚,一邊點點頭。
“老了...”
“你們臥牛村...”
“沒了。”
王二狗搖著頭,強顏歡笑,“沒了,只剩下我,還有村長父子倆了。”
李老頭點點頭,渾濁的眼睛看向二狗身邊的白衣少年,
“還活著,那就好,那就好...”
陳川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緩緩嘆了口氣。
他鄉遇故知。
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
可在當下這種場景,卻顯得這么痛苦、凄涼。
“劉首領,你們現在是去往何處?”
“有什么打算?”
陳川看向劉青城,問道。
劉青城苦笑著搖搖頭,
“逃命罷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那些仙人追上,化作枯骨。”
此時,他已經相信了眼前的少年仙人與那些兇手不是一伙的。
雖然不知道他們明明是普通的村民,現在為什么變成了仙人。
但李老頭畢竟認識他們,對方真的是齊國人,真是老鄉。
“我們這一路上也沒有什么真正的目的。”
“無非是一路逃難,再到處看看有沒有幸存者。”
說著,劉青城臉上的苦澀更重了,
“說實話...我們恐怕是很難捱過這個冬天了。”
“無論是風雪,還是那些官兵仙人。”
“我們都躲不了太久...”
一旁,王二狗和李老頭還在敘舊。
劉青城聽到了許多消息。
譬如,他們是一年前才上山成為仙人的。
原本他還在想,如果有可能的話,眼前的少年能否幫忙帶這些無辜的百姓逃過一劫。
可現在...
才剛剛成為仙人一年,碰上那些兇神又怎么能敵得過呢?
“這樣吧。”
陳川開口了。
“劉首領,如若不嫌棄的話。”
“希望我等能與你們同行。”
“可...”
劉青城一愣,剛想說出自己的想法,以及那些仙人的神通廣大。
可陳川卻揮手打斷了他。
“劉首領莫怕。”
“我陳川或許沒太多本事,護住你們還是沒問題的。”
“咱們一起,興許還能救下不少幸存的百姓。”
在陳川看來,眼前的這數千人是活生生在眼前的。
雖然他也想去別的城池看看,去救下正在遭受苦難的人們。
但,他不知道除了眼前的這數千人之外是否還有活人。
要是因為他的離開,導致這兩千多人被血靈宗追上,那就不好了。
劉青城盯著面前的少年看了許久,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會如此自信,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因為他看見,隨著少年的一揮手。
空氣中的溫度驟然上升了許多。
寒冷的冬夜也變得不再那么難熬。
變得十分溫暖。
“當真是仙人啊!”
他身后的人們也感受到了這一切,他們的眼中頓時爆發出了明亮的光。
“我們有救了...嗚嗚...”
“當真是仙人手段...當真是仙人...”
瞬間,那些可憐的百姓跪倒了一大片。
許多人帶著哭腔大喊,
“上天有眼,上天有眼!!”
“我們總算有救了!”
“謝謝仙人...謝謝仙人...”
陳川看著這一幕,搖頭嘆了口氣,“唉...”
他的內心怎能不悸動?
如果不是遇到了游光明。
如果沒有上山修行。
或許他和父親也會是他們這樣。
甚至早就成了一堆殘骨。
“大家快快請起。”
陳川招呼著大家趕緊起來。
隨后看向劉青城,
“劉首領,時間不早了。”
“不如大家就此休息,如何?”
聞言,劉青城頓了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川擺了擺手,“劉首領但說無妨。”
“好。”
劉青城拱了拱手,“其實,我們平日里不敢過多休息的。”
“需要日夜兼程,才能勉強擺脫那些雜碎...”
他說的那些雜碎,自然是官兵和血靈宗的修士。
“沒事。”
陳川笑了笑,視線跨過劉青城,看向他身后的百姓們。
那些百姓的狀態一個比一個差。
“想必大家已經許久沒好好休息過了。”
“放心吧,我能護住大家。”
劉青城也回頭看去。
只見所有人的臉色都發白了。
他們這些壯年倒還好,勉強能撐得下去。
只是那些老幼,他們真的撐不住了。
一個個都用期盼的目光看著他。
劉青城回過頭來,對著陳川點了點頭,
“便聽仙人的。”
陳川微微頷首,再次催動著天地間的火靈之力,提升到一個溫暖舒適的溫度。
他又取出一個儲物袋,將其中的幾壇子聚氣丹全部取了出來。
“劉首領,把這些拿去給大家分了吧。”
這些聚氣丹雖然是用來修煉的,但其中使用的藥材并不少。
其中更是有著微弱的靈力。
凡人將聚氣丹吃下,多少也能補充一些體力和營養。
“這...”
“多謝仙人。”
劉青城也不客氣,行禮之后喚來一些人,抱著裝滿聚氣丹的壇子就向著人群走去。
這時,游光明走了過來。
他悄聲問道,
“川總,咱們當真要與他們同行?”
冬梅也來到了陳川身邊,眨著眼睛看向自家公子。
陳川看了一眼那些衣衫襤褸的百姓們。
此時,他們的臉上都有了一些笑容,不再像剛見到時那樣恐懼、苦澀。
陳川回過頭來,輕聲道,
“我說了,我要護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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