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臨殿今日涌來這么多人自然不全是關心病重的皇帝，看過之后便被孟振鷺以需要靜養為由趕了回去。
其他人各懷鬼胎的離開，余下寧衿和常伺候的小全子留下，煎藥時孟振鷺將小藥童打發出去守著，三人低聲在里面議事。
“好端端的，怎么會病？”寧衿先問了。
孟振鷺也盯著他，小全子正用一只雪白的雞蛋滾額頭上的烏青，聞言苦哈哈道：“是陛下昨夜起來突然說想念貴妃了，非要出宮去看望......奴才實在是沒攔住，再加上...一心軟，便帶著出去了，回來后才睡下一會兒便發起了高熱。”
“都怪我，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暗中接應他們的人本來會在今日將昨夜的事兒盡數報告給寧衿，結果事發突然，天還未亮她就出門了，還沒有收到暗衛的消息，今日得知時這才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孟振鷺搖了搖頭，聲音低了下去：“不怪你，昨夜出去只是一個契機，就算不是今日，陛下倒下也會是在明日，后日，反正就是近幾日，躲不掉的。”
今日皇后和太后等人來確認了消息，過幾日還不知道要怎么鬧呢，也就沒空管小全子了。
寧衿沒從這些人身上看到多少真心實意的傷心，只一個哭哭啼啼的玉妃裝的有點樣子——還可能是因為皇帝駕崩之后自己兒子就徹底沒救了才會這樣。
“這兩日可有收到郡王的消息？”孟振鷺問她。
寧衿道：“讓我再堅持兩日，他已經處理完了那邊的事兒，即刻率兵回京。”
當初謝景策走時帶走了一部分北府軍，前幾日鎮北侯支援瀧州又帶走了一萬人，如今駐守京城的北府軍大約只剩下了五千左右，調令就在寧衿手上，以防最后關頭有人狗急跳墻。
——不管太子還是五皇子，這倆都有養私兵的可能，剩下的兵權也四分五裂不知道掌握在誰手上，真亂起來的話不好說，除了訓練有素身手敏捷的謝家軍和隱藏在暗處的龍虎衛，明面上還要有一支北府軍。
這才是謝景策敢放心離京的原因。
只是說是兩日，可皇帝如今這一病倒，原本還在猶豫的五皇子黨恐怕真要瘋狂了，不計后果的同太子斗起來......接下來怕是沒有安生日子了。
小全子滾著雞蛋，疼的齜牙咧嘴：“貴妃娘娘可一定不能出事兒啊，陛下留了最后的底牌在那里。”
可眼看著一個月時間已到，萬一宮里頭亂起來......
寧衿有些猶豫是要如期將人接回，還是想方設法再藏一段時間——可若是再藏，會不會被發現什么端倪？
她還在猶豫的時候，孟振鷺果斷道：“讓貴妃娘娘再遲一點回宮無妨，如今五皇子和太子的人全部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不會管其他人的。”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寧衿總覺得自己還忽略了什么。
三人碰過了面，將接下來的事兒大致安排了一番，便又各自分開去部署安排。
下午，寧衿去了一趟昭陽殿看望六皇子。
當初人家盡心盡力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成功將太后和玉妃的注意力從喬貴妃身上拉了回來，于情于理她早該去謝謝他，結果因為最近太忙，下午都沒空去昭陽殿授課，今日才勉強抽出點時間。
因為五皇子入獄的事兒，太后和玉妃急著想辦法撈人，對于六皇子這個小透明自然而然又忽略了。
但是因為有著賜死六個宮女的前車之鑒在，如今昭陽殿眾人對這位小皇子倒是還算盡心盡力，再不敢懈怠。
寧衿來的時候六皇子正蹲在院子里玩雪，白凈的臉蛋被風吹得紅紅的，一旁的小太監看著主子開心的樣子欲勸又止，看到寧衿的時候連忙行禮：“寧侍中。”
“夫子？”六皇子驚喜的扭過頭，果然看見披著鶴氅的寧夫子正朝自己走來。
寧衿蹲下身，順手將堆了一半的雪人腦袋扶正，笑著道：“六殿下，冰天雪地，身子可好全了便出來玩？”
六皇子欣喜的看著她，方才心里偷偷涌現的那點孤單煙消云散，回答的聲音十分響亮：“我已經好了，夫子。”
實際上當初落水之后太后只把他接到永壽宮照看了半個月，小孩的身體恢復的到底快，等他又活蹦亂跳的時候太后便讓他回了自己的昭陽殿。
六皇子對寧衿很是依賴，他近日也聽說了五皇子入獄的事兒，心中的惴惴不安又不敢同太后和玉妃說，見了她后便忍不住了：“夫子，我皇兄入獄了，他會死嗎？”
事關前朝的政斗，寧衿看著這雙惶恐烏黑的眼睛，于心不忍卻也說不出來假話：“......或許會的。”
六皇子的眼底便染上了一層淚意，他知道不能公然大談此事，吸了吸鼻子后連忙低下頭去，小聲哽咽道：“那，那我也會被處死嗎？”
皇后母子多疑，雖說暫時沒了一個五皇子，可太后和玉妃確實還有一個備選的六皇子，他們會不會想要徹底斬草除根，將最后一個有競爭能力的皇儲處理掉，還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