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蕁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君澤集團的總部坐落在B市最繁華的高端商業區，這里被稱作“不夜城”。晚上八點，總部大樓仍然是燈火通明。
傅以行的辦公室在第五十層。
總裁辦公室的風格簡潔利落，冷硬鮮明，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
兩面寬敞透亮的落地玻璃取代了外墻，采光和視野極佳，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這座城市的景致一覽無遺。
但直到踩在總裁辦公室的地毯上，江蕁仍有點懵。
她也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發展成這樣。
她一時腦抽答應傅以行，上了他的車，之后被他帶回公司，然后在他的辦公室里……
一起加班。
她收起思緒，偏頭望向傅以行的背影。
“沒想到傅總如此熱愛工作。”
傅以行將落地窗的窗簾拉上，打開了空調。
腳步稍頓，他回身看向江蕁，眉梢微抬：“多謝夸獎，不過，不及夫人。”
仿佛聽不懂她話中的諷刺。
江蕁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假笑：“傅總，既然你邀請我到你這里加班，那可以借用一下筆記本電腦嗎？”
傅以行微微一笑：“當然，需要什么隨便用。”
他的筆記本電腦就放在辦公桌上。
江蕁走過去，拿起筆記本。
目光在不經意間掃到桌面上，她很快注意到，筆記本電腦下壓著一疊沒有裝訂的文件。
她略略掃了一眼。
最上方是黑體三號字的標題——
電影IP《煙火盛開時》的投資案例分析。
影視宣發市場的投資分析……
江蕁一怔。
煙火盛開時？這不是那部被他批得一文不值的電影嗎？
傅以行已經走至跟前。
江蕁抬眼看向他，揚起下巴，語氣里帶著點抓到把柄的小得意：“傅總不是認為這部電影IP沒有任何投資的價值嗎？那為什么還要研究沒有投資價值的宣發內容？”
傅以行伸手將紙張按住，抬眸迎上她的視線，牽了下唇角：“只是稍微研究一下失敗的投資案例，避免掉坑。”
江蕁：“呵呵，是嗎？”
傅以行語氣平淡：“沒有投資的價值，不代表沒有借鑒失敗經驗的價值。”
江蕁沉著氣問他：“那單就這部電影的宣發而言，傅總認為也是失敗的嗎？”
傅以行并不贊同：“投資電影跟宣發不是同一個個概念，影視的制作和宣發是一體的，投資需要對項目進行整體的分析，所以無論單獨拿出哪一部分來討論，都是毫無意義。”
江蕁也懶得繼續跟他維持塑料夫妻情，抱著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徑直走向沙發。
她在沙發坐下，打開筆記本。
啟動后，跳轉到登錄界面，系統提示需要輸入密碼。
她嘗試輸入傅以行的生日，密碼錯誤。輸入123456，密碼錯誤。又輸入888888，密碼錯誤。
猶豫了下，她輸入自己的生日。
但還是錯誤。
江蕁不得不向傅以行求助：“傅以行，電腦的密碼是什么？”
傅以行：“結婚的日期。”
“什么？”江蕁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錯愕地看向他。
傅以行向她看來，眼中帶了幾分說不清的情緒：“夫人不記得我們結婚的日期了嗎？”
江蕁狼狽地收回目光。
她當然記得。
她低頭，敲下一串數字。
190212
這是，半年前。
密碼正確，順利進入到桌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蕁的臉不爭氣地紅了紅。
花費了三秒，她作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遠離傅以行。于是，她挪到了沙發的另一端。
傅以行自然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只是微不可察地輕哂，接著看起手上的文件。
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再出聲，奇怪的氣氛在辦公室里漫了開來，誰也沒有打擾誰，除了敲打鍵盤的聲音和紙張翻動聲，安靜得針落地可聞。
空調的溫度開得低，溫度很快降下來，辦公室變得涼快。
辦公室的空調是立柜式的，就在沙發后的角落里，而江蕁坐的位置剛好對著空調風口。
她只穿了一件短袖，衣服沾過水氣，涼風一吹，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在安靜的環境里，再輕微的聲音也會被放大數倍。
傅以行合上文件，起身走向空調，將空調扇葉撥向上方。又取下衣架上的西裝外套，蓋到她身上。
感覺到有重量壓到自己的肩膀上，江蕁抬頭：“哎？”
“冷就穿上。”
傅以行拿起手機和集團內部的通行卡，往外走去。
江蕁的目光隨著他移動，意外極了：“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一下。”他頭也不回。
啪咔。
輕微的聲音落下。
辦公室的門重新關上了。
“什么嘛……”
江蕁按著肩上的西裝，手指微動，動作帶著幾分不自然。
她撇了撇嘴，拂去心底怪異的情緒，低頭繼續工作。
***
辦公室里只剩下江蕁一個人，空調無聲地運作著，顯得靜悄悄的。
傅以行借給她的筆記本電腦像是沒開封使用過一樣，里面除了幾個自帶軟件，什么東西都沒有。
就連企鵝和微信也是她剛安裝好的。
她剛把常用的軟件下載好，放在身側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江蕁低頭。
手機屏幕亮起。
鎖屏界面上，出現一則新聞APP推送的最新消息——
【突發！晚上7時11分，B市南潯路因暴雨致公路塌陷，事故造成該路段來往交通中斷，目前事故路段已被封鎖……（點擊看查詳情）】
暴雨，公路塌陷，路段交通中斷，封路。
從新聞里提取出關鍵詞，江蕁忽然明白了什么。
南潯路是B市的主干道路，是連通東西城區的交通要道，也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
手機又震動了下，進來一條微信消息。
江蕁的思緒被拉回。
她解開鎖屏，進入微信。
塑料姐妹：【醬醬，醬醬！你沒事吧？】
是閨蜜梁曉晗發來的信息。
江蕁回了一個問號。
梁曉晗：【剛看到南潯路那邊發生了坍塌事故，你不是住在那邊嗎？你人沒事吧？】
江蕁彎起嘴角，回復：【我沒事，不用擔心。】
梁曉晗：【那就好，剛看到消息，我真是嚇了一跳。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但下一秒，她畫風突變。
梁曉晗：【對了，姐妹，給你看看我的新表情包！】
她發來一張圖片。
一只小黃鴨叉著腰站在正中間，配圖文字是“理不直氣也壯”。
江蕁很懷疑梁曉晗其實是來向她炫耀新表情包，可惜她沒有證據。
梁曉晗：【我的新表情包是不是很棒！】
江蕁：【你用的這個表情包，好像就是我制作的：）】
梁曉晗：【哎？是嗎？】
梁曉晗：【沒關系，你的表情包很好，但現在是我的了。叼煙得瑟.jpg】
梁曉晗：【日常一問，今天傅總吃掉醬醬了嗎？】
江蕁：【白眼.jpg】
江蕁：【醬醬向你扔了一個傅總，并且不想和你說話。】
梁曉晗：【別這樣，醬醬，傅總知道你這樣對他嗎？】
江蕁：【別鬧，在加班呢。】
梁曉晗：【加班？】
梁曉晗：【原來你還沒回家嗎？】
梁曉晗：【是不是你們公司那個變態策劃總監又找藉口折磨你了？這也太過分了吧！】
江蕁：【別提了，是傅以行。】
梁曉晗：【？】
梁曉晗：【怎么回事？】
江蕁言簡意賅地向她講述了事情的經過，當然只挑了無關要緊的部分說。
梁曉晗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復。
梁曉晗：【哦闊，在辦公室里一起加班，那還真是浪漫。】
江蕁：【？？？】
江蕁：【怎么策劃總監是變態，換作傅以行就不是了？】
梁曉晗：【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也許是覺得文字已經無法表達她的意思，梁曉晗直接發來一段語音過來。
江蕁隨手點開。
“傅總把你帶到辦公室里加班，這大晚上的，不會是想要跟你進行嘿嘿嘿嘿嘿那種加班吧？機不可失，江小蕁你得抓緊機會，趁機在把傅總嘿嘿嘿嘿嘿那個了。”
手機音量過小，加上梁曉晗說話的語速很快，江蕁沒有聽清。
她剛把音量調高，辦公室門口突然傳來輕微的聲響。
門被推開了。
江蕁嚇了一跳，手一抖，手機沒拿穩，直接掉到地上。
“對了，我最近剛好在做相關的研究。用不用我傳授你幾個辦公室play的姿勢，你喜歡哪種？比如說辦公桌上，辦公桌底，落地窗，還有……”
語音默認外放。
聲音放大了數倍，梁曉晗最后的那段話在寂靜的環境里格外清晰。
室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要完。
江蕁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僵硬地抬起頭。
傅以行就站在門口，手里拎著一只袋子，袖子平整地挽起，露出一截手腕。
袋子是超市的一次性塑料袋，上面印有超市的Logo，與辦公室整體的風格格格不入，卻意外地讓傅以行多了幾分的人間煙火氣。
他的眼中還帶著一分來不及收起的驚詫。
但很快消弭無蹤。
江蕁試圖解釋：“我……”
傅以行看著她，嘴角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原來夫人這么的……迫不及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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