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建國的眼睛翻起來，朝向天花板，沒有看葉洋洋，也沒說話。
氣氛一時間有些沉悶。
廚房的門砰地一響，是焦一蘭走了出來。
“對啊，就是這個事。你爸又犯犟，硬是不肯給別人打通過，科長就當著所有人叫你爸回來休息幾天，好好想想。”
葉建國回來的時候，對她是這么說的，可她是清楚葉建國的脾氣，肯定把事情往好聽了說。
如果他說出來都已經這么令人難堪了，真相會是怎樣，焦一蘭都不愿意想。
“這不挺好？我每年公休假都沒休完過，你還整天嫌棄我加班加得多，我回來你不開心呀？”葉建國反問。
“拉倒吧。你回來干活嗎？一張臉拉得那么長，我看著都嫌棄。”
“那我出去。”葉建國立刻就站起來。
“出去啥你出去，洋洋多擔心你，我多擔心你？你這人，怎么這么死板呢？”焦一蘭直接就將他按回沙發上。
“你說你，一把年紀的人了，老老實實再干幾年退休得了，非那么認死理干什么？剛剛跟小楚還說得振振有詞的，你這不是挺懂道理的嗎？”
“那么多人簽字通過，廠子就算真有啥事兒，那也追究不到你頭上。再說你過不久就退休了，還能來把你找回去呀？”
焦一蘭說得頭頭是道，葉建國的嘴角越抿越緊。
終于，他一錘捶向了沙發。
“別說了！那廠子是做化學藥品的，過了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就你知道會死人？別人怎么不知道？他們怎么敢過？”
“他們怎么敢的我不知道，我不敢過！我怕我半夜特么做噩夢！”
“那你自己呢？停職了你就過得了？你爸那病不用吃藥？你自己三高一天吃多少藥你自己數數？”焦一蘭的聲音也大起來，“你整天為別人想，別人有沒有為你想？”
葉建國不說話了。
一時客廳里有些尷尬。
葉洋洋快速地擦了下眼角。
“阿姨，其實這個事吧，我挺能理解我叔的。”
眾人都看向廚房門口。
蘇耿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從廚房里挪了出來，對上葉建國的眼神，蘇耿星停頓了片刻，不過很快就再次開口。
“不管別人怎么樣，這世界上總要有些人堅守底線的。”
“是啊，媽媽，其實如果爸爸給那些人通過了，他這輩子良心都會不安的，咱別管別人，只做好我們自己就行。”葉洋洋也說。
焦一蘭嘆了口氣。
“你爸當年要是腦子靈活點，家里就能供你一直念舞蹈，你爺爺也可以去療養院，不用你奶奶整天照顧，但他偏不。”
“你能不能別翻舊賬了？”葉建國氣極。
焦一蘭嘆了口氣，客廳里再次陷入死寂。
打破這份死寂的，是蘇耿星。
“漢界，事情的發展，你也聽到了。能不能……幫忙打個招呼讓葉叔叔復職？人情算我欠你的。”
幾人的表情都變了。
葉建國當先喊道：
“小子，別以為在這種時候表個忠心就有用嘍，不用你們幾個半大小子幫我！”
“爸你別說了，楚學長很厲害的！”葉洋洋急忙制止他。
她是一直都知道楚河的能耐的，也知道阿星那不靠譜的家伙，能成長到今天的樣子，大半原因都是因為楚學長。
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請求楚學長。
畢竟，她和司檸是朋友，幾人之間卻并不是因利而識。
總感覺一開口，交情的性質就變了一樣。
而焦一蘭的信心比葉洋洋又差一層。
蘇耿星幫忙做飯的時候，也與她交了些底兒。
他們還沒畢業，在武州就有了自己的生意，奶茶店甚至開遍華南，在網上也很火爆。
這與很多大學混日子的大學牲不一樣，當然算是很優秀的了。
不過，葉建國這事兒又不一樣。
“政”從來都是比商高一層的，再有錢的商人，也得跟有關部門搞好關系不是？
何況楚河他們一直在南邊，而他們家卻在津海市。
就算之前，在做生意的時候認識了一些相關領導，那手再長，也不可能伸到北方來啊。
焦一蘭心下嘆息。
這孩子，該不會有點病急亂投醫了吧？
不過，女兒的男朋友能想到要找關系幫忙，也已經讓她很感動了。
聽到葉建國可能情況不好，不但沒有當時就劃清界限說分手，還帶了這么多人，大老遠的過來探望。
焦一蘭覺得，小伙子能力差點就差點吧，算是勝在一片真心。
“小蘇，小楚，阿姨知道你們有這份心就可以了。”焦一蘭溫和地說，“不用擔心的，我那是和你叔叔吵架吵著玩兒呢，事情沒有那么糟糕。”
本來那就是葉建國自己死腦筋造成的。
她們家也不想道德綁架別人。
如果楚河和蘇耿星真的想辦法做到了，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有這份心就夠了。
葉洋洋也張了張嘴，最后出口的是：“學長，不用勉強的。你在學校里，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
蘇耿星卻像沒聽到一樣，盯著楚河，眼神堅定。
“漢界，你還記得嗎？我家里出事的時候，我有多六神無主，有多擔心我爸爸和媽媽。”
“這樣的苦，我吃過了，不想讓二洋吃。”
“幫幫我。”
蘇耿星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就這一回，我欠你。”
葉建國也聽到了這些話。
他看起來牙關緊咬，但一個字也沒說。
自從探聽出葉建國身上發生了什么，楚河就一直在等著蘇耿星說出他的臺詞。
但這一刻阿星的表情那么認真，他做這件事，并不是為了獲得葉建國或者焦一蘭的好感度。
他是真的想保護自己喜歡的人。
楚河感覺自己背后的衣服被人輕輕地扯了扯，應該是司檸。
“不行，你說的什么傻話。”楚河說。
蘇耿星眼中閃過訝色，葉建國眼中露出自嘲，焦一蘭和葉洋洋的眼神則是黯淡下來。
“什么就這一回，還欠我的？我倆是兄弟，一輩子可以有無數回。因為如果我碰上同樣的事，你肯定也會幫我。”
楚河站起身，對葉洋洋說：“有隔音好點的地方嗎？我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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