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肴被一盤一盤端上,直至它們不再冒熱氣,贏子佩都沒有出現。
嬛嬛放下手中轉麻了的筷子,幽幽道:
“今日姐姐怕是不會過來了,舞大你讓她們拿去熱一下重新端上來。”
“是,夫人。”
待幾位侍女將飯菜端走后,嬛嬛拉起可靈的手。
“真是抱歉哦,還得讓可靈妹妹晚吃一會兒呢。”
可靈搖了搖頭。
“沒事的,我也不怎么餓。”
相較六年前,兩女之間的關系似乎生分了很多。
這并非是她們之間一個主母、一個侍女不同的身份造成的。
人都是會成長的,情緒也是會傳染的。
其實不僅僅是嬛嬛和可靈兩女這些年足不出戶,導致她們的關系淡了很多,其他人包括慕容菲也是如此。
自從蘇謙陌離開后,慕容菲很早就脫離了與她們之間的玩耍嬉鬧,她回宣州娘家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時常一住就是數月才會重返烈王府。
同樣,韓雪苓亦是如此,除了嫁給蘇謙陌的第一年,往后五年,她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會返回烈王府,平常都待在皇城相府足不出戶。
或許這里面的正常女人只剩甄依依了。
蘇謙陌不辭而別后,她只哭了一晚。
那晚過后,她恢復了往日的風采。
之后,在贏子佩意志消沉不問世事的情況下,甄依依輕松從慕容嫂嫂手里獲得了王府財政使用權和管理權。
接下來,她又借助烈王府日益增進的影響力,聯合南疆諸世家合建了一所可以在面積上媲美大衍皇都大學院的江南學府。
它與皇都大學院的結構也類似,其下也分文武雙院。
就這樣,一所以甄依依為院長,諸世家才子為講師的學院就建成了。
六年過去。
無論是從容貌還是氣質上,甄依依都愈發顯得冰冷成熟,這也導致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有著震懾人心的威嚴。
再加上甄依依這些年沒有荒廢自己的武道靈根,她也是諸女中除了贏子衿唯二觸及到褪凡武王境的存在(PS:烈王府遍布著可以得到修煉加成的魔源之氣,在這種氣息的影響下,擁有婆羅花血紋的女修成長很快。)
“小姐,您的浴湯準備好了。”丫鬟冰巧走了過來。
每日在烈王府練武結束,甄依依都會洗去身上的清汗,然后換上一身嶄新的衣物才會去江南學府執政。
不過就算甄依依快要觸及到武王瓶頸了,可她平常出行還是會有府邸護衛們跟隨保護。
這么多年過去,不僅僅她們這些王妃們在改變,紫瓊赤桖她們同樣在改變。
六年前,蘇府離開皇城時的二十八位女護衛中,只有不到五人突破為大武王,如今,在蘇謙陌特意留下那批寶材的支撐下,已經有過半數量的女護衛突破到了大武王,在其中就連年紀最小的花漾都在三年前突破了武王。
可想而知,如今烈王府的戰力有多么恐怖。
如果不是大衍當朝女帝也是烈王殿下的舊愛,南疆諸世家早就聯合起來,讓烈王妃贏子佩黃袍加身強行奪取帝運了。
畫面一轉,視角來到了圣器樓閣中。
此刻。
殿中坐著兩女。
她們容貌相似宛如姐妹,正是沒有赴約的贏子佩以及曾是大衍皇朝尊為皇貴妃的姒怡璇。
贏子佩之所以沒有赴約并不是不想去見嬛嬛,而是在行走到一半后,被府邸護衛告知姒怡璇又在酗酒,她們阻攔無果。
許久。
贏子佩輕吐話語:
“露薇,取來鏡子。”
“是,殿下。”
片刻,露薇從梳妝臺前取來玉框銅鏡。
贏子佩將它擺放在姒怡璇面前,冷冷道:
“你早應該看看自己現在是有多丑了。”
“呵呵。”姒怡璇嘴角微微勾起,一縷酒絲從她的下巴滑落勾芡到了鎖骨下面的青絲薄紗之間。
一抹淡淡的嫣紅被浸濕成水潤,靡靡畫風讓侍女露薇不敢抬頭亂看。
一笑過后,她繼續端起酒壺,將壺嘴塞入光澤的口中,‘咕嘟’,雪白似天鵝的脖頸翻滾流淌,一股股酒水被灌入腹中。
“嗝…”
酒香吹拂到贏子佩的臉上,她嫌棄地捏住鼻子,她一直都非常討厭酒味。
“乖寶,要一起喝么?”姒怡璇的眼眸迷離,仿若隨時會渙散成一團水霧消失。
面對快要杵到臉上的酒壺,贏子佩微微瞇起眼睛,酒味不僅臭,而且還辣眼睛。
“其實我很不理解,你又在傷心什么?你這個年紀的女人應該早已看破紅塵才對。”
“呵呵…”姒怡璇傻呵呵地笑了起來。
在贏子佩眼里,她那憨憨的模樣就跟神志不清的瘋女人沒有什么兩樣。
“乖寶應該試一次,酒能斷片,每一次醒來之后你都會忘記自己做過什么,這種騰云駕霧輕飄飄的感覺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浮現…”
說著,姒怡璇就要站起來。
本就穿著薄紗的她,在這一刻驚人的身姿展露無語。
纖細柳腰仿要迎風而倒。
再往上,是兩道耀眼的榮光。
露薇突然想起了一句話,細枝結碩果。
贏子佩示意露薇摁住姒怡璇,她不想再重溫她醉酒后那種放蕩不堪的舞技。
“露薇,放開本宮,誰允許你碰本宮了…來,乖寶,陪母妃繼續喝…酒能讓人飄飄欲仙…”
姒怡璇的口齒開始有些不清晰了。
“露薇,扶她去隔壁吐干凈,我不想再被吐一身了。”
看著離開的兩女,贏子佩拿起桌上的酒壺微抿一口,苦澀流淌在味蕾間。
“可惜,喝得再多,它也不能遺忘和解憂,待到醒來,這樓依舊在,那日月還是那日月,這世間,只有人是善變的…”
她又抬起酒壺,這次灌了一口。
有時候,有些東西,人明明知道自己會討厭它,可還是不由自主地選擇了接受。
烈酒瞬間嗆紅了贏子佩的臉頰,一根銀色的酒絲被拉扯在了她的唇與酒壺之間。
她伸出纖纖玉指將那根絲線扯斷,迷離的眼神漸漸有些模糊,視野里的一切突然之間變得忽遠忽近。
贏子佩本是來勸人戒酒,不曾想自己卻先喝醉了。
她晃晃了暈乎乎的腦袋,想要清醒。
可惜越是搖晃越是覺得身體困乏的厲害,她輕輕枕在了自己的臂彎,右手搖曳著酒壺。
酒水擊打在壺壁上發出陣陣清澈悅耳的聲響,就像是催眠曲。
贏子佩的雙眸不知不覺閉了起來,她的紅唇微張吐著口中的炙熱酒氣,幾個幽怨的字符趁著她神志不清的時候,結伴悄然偷溜了出來。
“夫君,我恨伱…”
……
大衍皇城。
自諸世家沉淪以后,經過六年的休養生息。
皇城早已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特別是在女帝親力親為高度集權的統治下,皇城的規模愈來愈大,曾經隸屬貧民區的舊址也不復存在,那里被一排排精致的閣樓所取代,那是新興起的勢力韓家所在之地。
回顧皇城一戰,四大世家皆有損傷,唯有甄家脫離事外,這也導致如今甄家一家獨大。
除此以外,韓家后來居上。
他們宛如一匹黑馬,僅用六年時間,成功從不入流的世家躋身于一流世家,成為僅次于甄、贏兩家之外的最大家族。
如今。
韓家除了當朝丞相韓巡、禁衛軍統領韓不悔之外,韓相其余三子五孫皆在朝廷身具要位。
他們因女帝而起勢,所以如今韓家是女帝最忠實的擁護者。
六年前。
人心雖惶,但局勢穩定。
六年后。
人心逐漸穩定,但局勢開始動蕩起來。
蘇謙陌的不辭而別不僅只影響到了烈王府的眾女,其實這件事在兩年前便滲透到了皇城諸世家。
一個傳聞不經意間開始在世家中間流傳起來。
當年,蘇謙陌之所以能夠憑借一己之力鎮壓數十位大武王,是因為他修煉了一種以壽命為代價的魔功。
他用生命祈禱上天借助了百年功力,他的不辭而別就是一種證明。
蘇謙陌已死,朝運當轉!
很明顯,這些話大抵是那些被蘇謙陌奪走底蘊的世家釋放出來的謠言。
一開始,絕大多數人是不信的。
可兩年過去,隨著烈王府女護衛們的修為越來越高,蘇謙陌也一直沒有現身,各大世家以及大衍武修逐漸開始相信此事。
因為女護衛境界的提升就是蘇謙陌死亡最直接的證據。
眾人分析,蘇謙陌深知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會將所有的底蘊留在烈王府,不然那些女護衛也不可能接連突破大武王。
兩年過后。
當這種流言成為了事實,一切不穩定的因素開始浮出水面了。
首先是來自前太子贏赟那邊。
以往那些仇視蘇謙陌的世家開始在暗中扶持贏赟,他們雖然被蘇謙陌奪走了底蘊,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的人脈與關系網幾乎遍布到了大衍生活的方方面面,這么一大股勢力聯合在一起,沒有人敢小覷。
其次,便是北疆邊境的壓力。
大化天子始終保留著收復百萬故土的決心。
當年,蘇謙陌驚世一戰,嚇退了了大化百萬雄兵。
六年過去,隨著蘇謙陌的消失,這種恐懼逐漸開始瓦解。
除此以外。
還有一處最大且是無人知曉的危機。
那就是六年前那道來自天外,最終墜入到北疆雪域洞天的神秘生靈。
這六年來,它時而沉睡,時而清醒,每次清醒之后,都將有一大批生靈被迷失了心智,朝著它所在的位置進行膜拜,一步一叩首。
在這其中,也包括兩位北疆大武王。
所以,當它某一天出世,大衍、大化絕對會在頃刻間變成一座墳場,沒有任何一種生靈能夠逃離。
可惜,這件危機沒有人知道。
即便北疆這些年無數修士都在調查失蹤人口的去向,但他們依舊一無所獲。
仿佛這些失蹤的人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世間,從來沒有活人能夠得到神秘生靈的線索。
因為當活人看到線索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
皇城。
韓家舊府。
正在織女紅的侍女小玉問道:“小姐,馬上又要過年了,今年我們還回去南疆么?”
韓雪苓的面頰褪去了當初的青澀,她的臉龐曲線看上去柔和了很多,也變得更加端莊迷人。
她不急不躁地翻閱著手里的書冊,動作平緩宛如南疆水土蘊養出來的溫婉女子,氣質里多了份恬靜的靈性。
“小姐?”小玉停下手中的針線,抬頭再問。
韓雪苓微微頷首,“嗯,收拾收拾回去吧,等今年回去明年我們應該不再回來了。”
小玉困惑道:“啊?為什么呢,小姐不是不喜歡烈王府的氛圍么?”
韓雪苓合上書冊,她揉了揉眉心的酸困,輕嘆起來。
“烈王府再差可那也是我自己的家啊,而在這里,就連年紀最小的不非六哥都已經納了四房小妾,大家族的禮數實在太多了,她們整日過來跟我請安都有些心煩了,還是烈王府好啊,無人打擾、無人請安,也沒有什么規矩,大家各過各的…”
小玉笑道:“小姐可是王妃哩,少爺們討來的那些小妾給您請安不是很正常嘛,你看慕容大夫人,我覺得她就是喜歡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所以才經常回娘家顯擺的…”
“胡說!”韓雪苓瞪了小玉一眼,“不許在背后亂說嫂嫂的壞話,我曾以為她會恨我一輩子,其實嫂嫂人很好的,在烈王府,除了依依姐,也只有嫂嫂能讓我感受到些許家的溫暖了。”
“唉…”小玉嘆息起來,“是啊,小姐說得在理,這相府再好也是他們的相府,我們是該回去自己的王府了,其實前日,我有跟不離少爺的妾室聊天,還聽她說起了姑爺的事,小姐你說,姑爺是不是出…”
“閉嘴!”
韓雪苓打斷了小玉的話,“夫君才不會出事呢。”
小玉嘿嘿一笑。
“小姐誤會我了,其實我想說姑爺也不給小姐留下點東西,不然小姐也不會這么無聊了。”
“什么東西?”韓雪苓有些好奇。
她平常除了對一些情情愛愛的故事感興趣之外,似乎沒有什么多余的愛好。
小玉回憶起自家小姐抱著小侄女時臉上露出的笑容,“嗯,比如屬于自己的小寶寶啦。”
“寶寶。”
韓雪苓吶吶一聲,神情變得恍惚起來。
她其實不怎么喜歡寶寶,小孩子的身上總是臭臭的,除非那是她自己生下的親寶寶。
可在記憶里,拋開夢境不提,她和蘇謙陌最親密的接觸也就是親吻了。
想到蘇謙陌,她又不受控制地聯想到了大婚的那日。
然后,她的嘴角淺淺掛起一抹甜甜的微笑。
我的無雙。
如果有一天又有人在欺負我,你還會擋在我面前保護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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