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兮低笑了出來，眼眶微紅：“這是懲罰嗎？委屈你了嗎？”
“我說錯了。”燕述白哭笑不得，“這是獎賞才對，老天爺太愛我了，所以把娘子生生世世獎賞給我了。”
“不是老天爺。”宋九兮搖頭，“從來沒有老天爺。”
燕述白笑著道：“對沒有老天爺。”
從來都是只有他們兩人，沒有其他人。
燕述白轉身打開門，屋外的三人立馬站了起來。
燕述白看向林安彥，忽然停下了腳步：“林大人。”
林安彥緊張地繃直了肩膀，“明，明將軍。”
燕述白說：“本將軍有事得離開清寧縣，但我的夫人會留在清寧縣幫助林大人重振清寧縣。在此期間，希望林大人能多加照顧。”
“那，那是自然。”林安彥喉嚨往下咽了咽才說。
面對燕述白，他沒來由地覺得緊張。燕述白身上有一股冷肅的氣質，讓他心生敬佩，又心生恐懼。
況且他曾經對宋九兮抱著的心思，讓他對上燕述白，驀地覺得羞恥難堪。
燕述白像是沒看到他臉上怪異的神色，淡淡地說：“夫人她怕吵，不愛去人多的地方。不過對于病人，她卻是愿意救的。對了，清寧縣有沒有手藝很好的廚子？”
林安彥忙點了點頭：“應該，是有的。”
“那就好，麻煩林大人幫忙請個手藝好點的廚子，銀子我們這邊會付。段昶，到時把銀子給林大人。”
“不不用。”林安彥忙道，“明夫人幫了我們清寧縣很多，若不是明夫人，我們清寧縣根本不會有今天這個樣子。一個廚子我們還是……”
燕述白打斷他的話，“林大人是縣丞，俸祿有多少，本將軍是清楚的。娘子她在府里被我嬌慣壞了，這個不吃，那個不吃。出門在外，本將軍怎么湊合著都沒事，但我的夫人不能湊合。”
林安彥吶吶地不敢說話了，方瓏撇開頭望向天空，嘴角忍不住抽搐。
燕述白再次說了一遍，“本將軍相信林大人是一個好官，我夫人在這我也放心，是不是？”
林安彥愣愣地點頭，燕述白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轉身離開。
等他走后，林安彥才松了一口氣。
他一轉頭對上方瓏的眼神，方瓏純粹是因為剛才燕述白那些話，才忍著笑意導致臉頰抽搐的，但在林安彥看來，她卻像是別有意味一樣。
林安彥立馬想起來，上次方瓏警告他，要他改稱呼的事了。
他額頭又立馬出了汗，等他進了屋里站在宋九兮面前，腦子里什么想法都沒有了。
宋九兮問：“林大人，清寧縣今年春季的稅收上來了嗎？”
林安彥搖頭：“還有一部分沒收上來，如今剛發生瘟疫，百姓生活更加艱難。這稅恐怕……”
“林大人想必也知道這稅有問題了，既然如此今年的稅就推遲吧。”
“明夫人，我也想如此，但京城那邊……”
宋九兮打斷他的話：“林大人盡管放心京城，江南府一帶近八年來的稅賦都過于繁重。百姓都以為是朝廷在收繳，但實際上這筆銀子都落在了太子的口袋中。既然燕述白來了江南，他就一定會解決江南的事。”
“林大人，你是清寧縣的父母官，如今你暫代知縣一職。等此事過后，想必朝廷就會有調令過來。”
林安彥猶豫地問：“明夫人，這是你的意思嗎？”
“這是明將軍的意思。”
林安彥怔住了，宋九兮說完這些話，又道：“如今不止清寧縣，浙江一帶都發現了瘟疫。所以瘟疫的方子，我會派人送到其他州縣。如果那邊大夫人手不夠，希望林大人能將清寧縣的大夫派出去。”
“那是自然。”林安彥忙回過神來，點頭，“我都聽明夫人的。”
“我只是一個大夫，并不懂你們官場上的事，這些都是明將軍的意思。林大人是個好官，相信清寧縣很快就能恢復到往日的。”
“是。”被宋九兮這么一鼓舞，林安彥精神大振。“以前在京城，我只會讀書。來了清寧縣后，我才知道一個讀書人真正能為民做哪些事。”
林安彥攥了攥拳頭，目光清明，文心不渝。
宋九兮從他身上看到了周放宴的影子，那個想為萬民立命，多年不改初心的人。
或許就是因為大衍有這么多真摯純粹的文人，所以娘親愿意帶兵開太平，燕述白愿意鎮守北地。還有那么多紅纓暗衛愿意追隨娘親，那么多梟衣衛和七星門一眾人愿意聽燕述白號令。
這些人始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走一條什么樣的路。
而她能做什么呢？
這一刻，宋九兮好像知道自己該干點什么了。
清寧縣的病坊已經拆了，醫好的人已經回到了自己家中。
宋九兮想去金大夫的醫館看看，路上卻被人攔住離開。
“姐姐。”寧寧突然從旁邊跑到她面前。
寧寧的娘親忙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寧寧的手。“寧寧不要亂喊，叫明夫人。”
寧寧看看宋九兮，又看看她娘親，似乎不理解“明夫人”，是什么意思。
宋九兮笑著蹲了下來，“就讓寧寧叫我姐姐吧，我很喜歡她。”
寧寧的娘親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她結結巴巴地說：“明夫人多虧您了救了寧寧，我們一家人不知道怎么感謝您。這是我們準備的一點吃食，明夫人您，您別嫌棄。”
寧寧的娘親將一個籃子遞給宋九兮，里面放著的是雞蛋，還有一個活雞。
想來她的家里只有這些東西才是最貴重的了。
宋九兮沒出聲，這時寧寧將手中的一支糖葫蘆也遞給宋九兮。“姐姐，你救了我，我請你吃糖葫蘆。”
寧寧的娘親看宋九兮不接，于是急了，結結巴巴又說了一遍感謝的話。
宋九兮忽然拿過糖葫蘆。“我喜歡吃這個，謝謝寧寧。”
寧寧頓時高興地笑了起來，宋九兮晃了晃糖葫蘆說：“謝禮我收了，你趕快帶寧寧回去吧。”
寧寧娘親非常不好意思，走之前寧寧沖宋九兮擺了擺手。
在他們走進人群里時，宋九兮將一錠銀子用內力送到寧寧娘親拿著的籃子里。
她拿著糖葫蘆，一邊吃一邊向金大夫的醫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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