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活下來還救了別人呢？”
金大夫聽到這句話，先是笑了一下，隨后又沉默了下來。
這句話他覺得可笑，但對沒有希望的人來說，一點都不可笑。
因為剛才想要抱著自己的兒子，跳進火堆里的女子，顫聲問：“真的有這個萬一嗎？”
宋九兮說：“你覺得有，那就有。”
“我覺得……”她緊緊抱住自己的兒子，流著淚說，“我覺得會有的。”
宋九兮心底暗松了一口氣，三重雪入鞘。她道：“現在大家都回去，今天的藥還沒喝的人，盡快來領藥。從明日開始，有想要來試藥的人，就來藥坊最里面的那間院子來找我。”
說完，她也不管這些人怎么想，直接提著劍離開了。
金大夫等了等，剛才還要跳火自焚的人都猶豫著、又飽含微薄期盼地拖著步子往回走了。沒一個人想繼續自焚了，剛才那股絕望的勁被宋九兮打亂了。
金大夫哼笑了一聲，轉身離開。
等他回去看到宋九兮在收整可用的藥材，他掃了一眼宋九兮抓取的幾味藥，忽然道：“明夫人挺會忽悠人的。”
宋九兮看了他一眼說：“我不是在忽悠。”
“你真的有醫治瘟疫的辦法？”
“暫時不確定。”
金大夫又哼笑了一聲，背起手往里走。“年輕人就是狂妄，跟教你醫術的那人一模一樣。”
宋九兮猛地轉身，金大夫已經進了屋里了。
金大夫怎么知道她的醫術是誰教的？難道金大夫認識青姨？
金大夫似乎沒有跟她解釋的打算，因為他說了這一句話之后，再也沒提過這類的話題了。
宋九兮說得藥方，是假的，但她確實對醫治瘟疫有了點想法。
這兩日她看過那些傳染上瘟疫的人，多是發熱、咳嗽、浮腫、腹瀉等。宋九兮的醫術算起來，根本不必上金大夫，但她忽然想起來，她之前在她娘留下的雜書里看過的一個丹方。
那張丹方上有一味藥，也許能起到作用。
宋九兮是剛有的這個想法，但這味藥她帶的不多，必須要讓外面的人弄點藥進來。
這樣她才能圍繞這味藥，配一個醫治藥方出來。
至于有沒有用，得試過才知道。
不知道燕述白有沒有趕過來，她已經在方瓏那里留下了信。燕述白就算趕到了，也不要進城來。他得在外面震住大局，都司指揮使敢不顧一城百姓的生死，太子肯定授意了。
*
寂靜樹林中，幾個人影飛速掠過。
等他們掠到一處空曠處，另一個人影也落了下來。
“將軍。”方瓏上前行了一個禮，將一封信遞上。“主子讓我在這里等你，這是主子給您的信。”
燕述白接了過來，沒看兩眼臉色頓時一沉。
他將信將懷里一揣，說：“即刻進程。”
“將軍！”方瓏大喊一聲，“主子讓你守在外面，盡快積齊藥材。”
燕述白吩咐：“段昶留在外面，等洛風一到，你告訴洛風，拿下江南府都司指揮使。”
段昶急聲說：“主子！清寧城里如今瘟疫肆掠……”
燕述白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話。“一旦有什么意外，梟衣衛由洛風全權作主，七星門由段牧全權作主。”
段昶咬緊牙根，死死地盯著燕述白。
方瓏深吸一口氣說：“將軍，主子之前讓我們查過方遠縣和霄縣水患的情況，我們發現方遠縣和霄縣在水患過后，將受災的尸體全部扔到了青城山上。”
“青城山？”燕述白皺起眉，“這不是清寧縣的后山？”
方瓏說：“是的，而且青城山上有條河，河流直通清寧縣城內。”
燕述白臉色黑沉：“所以瘟疫的源頭是這么來的？”
方瓏道：“我們目前查到的是這樣的，水患后的尸體含有疫氣，順著河流流進了縣城內，又被城里百姓飲用了。”
段昶說：“不對啊，方遠縣和霄縣為什么要這么做？早早把尸體處理了不就好了，為何要將尸體搬到這么遠的地方來？”
燕述白看向方瓏，“你們還查到什么了？”
“我們查到方遠縣和霄縣內都爆發了瘟疫，不過他們發現的早，而且，”方瓏頓了頓才說，“他們把人全殺了，才抑制住了瘟疫。”
“多少人？”燕述白問。
方瓏遲疑了一下說：“應該有近千人。”
段昶撓了一下耳側，暴躁地說：“這些人……根本不把人命當人命。”
燕述白語氣含冰：“他們怕惹出事，怕摘了他們的烏紗帽，個個都敢無視朝廷。”
不對從本質上來說，是太子不許江南出事。也是太子一力遮著江南，讓朝廷里的人看不到江南的實際情況。
燕述白說：“此事暫時不提，等清寧縣事了，再找他們算賬。”
燕述白又偏頭對段昶說：梟衣衛最遲明天晚上能趕到，段昶首要的任務是將所有的藥材送進縣城里。”
“是。”段昶點頭。
燕述白在臉上蒙上了一層黑色面巾，疾掠出去，很快消失在清寧縣的城墻之后了。
京城太子府里。
趙鴻鈞猛地起身：“錢得望死了？太好了，孤早說過這個后患不能留了，如今死了正好。”
張策卻眉頭擰緊，雖然他們也想錢得望能識趣點，自絕生機。但錢得望手中有他們的把柄，他還希望靠此把柄，能讓太子替他脫罪。
所以趙鴻鈞一直不敢動他，可這人落到燕述白手里了，怎么會輕易自殺了？
“殿下，錢得望的死很不尋常。若他已經將罪證給了燕述白……”
“燕述白要是掌握了江南的事，還不早就回來告發孤了？”趙鴻鈞一挑眉，嗤笑，“如今他沒回來、就是還在找證據。讓江南的人放聰明點，別被燕述白抓到什么東西。否則孤要是有個什么事，他們的身家性命一個都跑不了。”
“對了，清寧縣的瘟疫控制住了嗎？別讓燕述白發現了。”
張策點了點頭。“蔣乘潼已經將清寧縣守住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
趙鴻鈞道：“瘟疫如何來的我不想知道，但絕對不能讓瘟疫蔓延出去，哪怕損失一城的人。”
“對了，再給蔣乘潼去一個信。”趙鴻鈞語氣陰森，“燕述白都到了我的地盤，就將人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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