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這是我們薄家欠你們白家的。現在我已經一把年紀了,不希望在這件事情上面虧欠你們白家。”
薄老爺子拍了拍白薇雪的手背,嘆了一口氣。
白薇雪心中五味雜陳,實在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白家出事的時候,她年齡尚小,很多事情都是道聽途說。之前在薄家住的時候,宅子里的仆人嚼舌根,說白家人死有余辜。
白薇雪為此膽戰心驚了數日,也不敢和旁人說,若非那個時候年少的薄九霆主動來尋她玩耍,只怕年幼的白薇雪早被這些流言蜚語擊潰了。
“爺爺,我能問一下,白家和薄家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嗎?為什么你會說薄家虧欠白家?”白薇雪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哎……你要是真想知道,我不妨給你說一說。”
薄老爺子的身子微微向后仰,擺出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打算與白薇雪細細說來。
白薇雪的心臟跳動得厲害,有關白家的事情,她實在沒辦法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
原來這薄老爺子和白薇雪的爺爺早年是一對拜把子兄弟,出生在一個西北的貧瘠農村,兩人打小關系就好,白老爺子因為年長,對薄老爺子一向很照顧。
在兩人即將成年那年,薄老爺子說自己想去外面的世界里闖一闖,不想一輩子都留在農村。白老爺子聽了他的話,決定一同南下,去了沿海的一座小城市。
由于兩人是農村來的,大字不認識幾個,空長了一身力氣,一開始去了也只能找些搬運工的活。薄老爺子腦瓜子機靈,嘴又利索,很快和包工頭打成一片,帶著白老換了一家又一家,最后兩人竟攢了不少積蓄。
白老這人性子優柔寡斷,講究一個見好就收。既然如今手里頭有錢了,白老就勸說薄老回家,用賺來的錢娶個媳婦,再給家里人養老。可薄老卻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了,手里的金錢讓他對這紙醉金迷的生活產生了欲念,他極力勸說白老留下來,聲稱要共同走向富裕的生活。
白老老實,又經不住勸說,也不放心薄老一個人留在外面,就想著等兩個人把錢賺夠了,自然就樂意回去了。
可是,錢哪有賺夠的時候呢?
薄老爺子說到此處,嘆了一口氣。
很多年少時候看似不經意的決定,在很久以后回顧,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因果。
白薇雪沒有說話,白老和薄老當年從西北農村出來南下拼搏最終在京城扎根的故事,她很小的時候曾經聽爺爺講過,雖然記不大清楚了,但總體和薄老說的沒有太大出入。
“后來呢?”白薇雪問。
薄老的目光望向遠處,好似又重新回到了那個與白老出生入死的時光。
白老的誠懇加上薄老的聰慧,兩人的生意越做越大,在當地小有名氣,后來又與政府合作,參與了當初改革時候的大項目,一路做下來,積累了雄厚的資金。
兩人都在這場巨大的奮斗中,嘗到了勝利的甜頭,到了這個時候,連白老都不愿意再回到當初的西北小農村了。
然而,同甘共苦易,苦盡甘來兩人的脾氣反而越發不對付。
薄老看中了京城作為行政中心的利處,白老則堅持沿海城市的交通,兩人因為公司遷址的事情引發了前所未有的矛盾。那一年,兩人皆已成家立業,走到這一步,好似也暗示了他們從兩兄弟變成了兩家人。
再逢上小人作祟,薄老和白老之間的矛盾愈發激烈,最后公司一分為二。白老帶著一半基業留在了沿海,薄老則帶著另外一半基業去了京城。
兩人各憑本事,逐漸讓各自的公司都起死回生,可就再公司即將上市的這一年。政策大變,上頭派人下來大查特查。當年兩兄弟也只是不識大字的農村人,靠著各種招數才有了現在的公司。公司表面上光風霽月,可私底下全是爛攤子。
這次檢查,讓兩人再次碰面。
多年未見,兩人的觀念早已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轉變。薄老主張放棄上市,全面配合檢查,罰款的罰款,坐牢的坐牢。可白老卻不甘心這些年的心血就這樣付之一炬,仍然堅持頑抗。
這事兒很快傳到了對手那里,對方瞅準時機落井下石,在法庭上找人做了偽證,又找人暗害薄老,手段防不勝防。最后不知是誰一封檢舉信,直接將白老告進了法庭,當場就判了白老的罪責。公司遣散,債務繁重,白老突發重疾,死在獄中。
白薇雪的雙親紛紛出了車禍,奶奶聽到白老去世的消息心臟病發作當場離世……白家上下只留了一個孤女白薇雪,被薄老帶了回來。
說到此處,薄老爺子已是聲淚俱下。
“都怪我,當年我若是早些發現他的病,若是我早些勸動他,也就不會發生后面這些事情。我最不該的,還是當年在沿海賺到第一筆錢,他讓我回去我沒有回去,若非是我一意孤行,白家不至于如此。”
白薇雪伸出的手,懸在半空中,半晌都沒有落下。
長輩的事情,她實在不好決斷,聽到這些,她也開始迷茫了。
“薄爺爺,白家的事情,不是您的錯……”
“怪我,怪我。”
薄老爺子的手指緊緊抵著太陽穴,不知是傷心過度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一會兒功夫突然呼吸急促,臉漲得通紅……
“薄爺爺你怎么了?”白薇雪驚慌失措地看著薄老爺子,大喊,“管家,管家!快過來看看爺爺!”
管家聞聲趕來,半跪在地上,從小藥瓶里倒出來兩粒藥丸,遞送到薄老爺子嘴邊。
“老爺,快吃藥……”
好一番折騰,薄老爺子服了藥,臉上的紅也慢慢褪了下去,呼吸也逐漸歸于平穩。
“薄爺爺,你這是生了什么病?”白薇雪后怕未消,臉上仍然帶著驚恐。
“老毛病了,不礙事。”薄老爺子擺擺手,不愿多說,“這是我欠白家的,你和九霆的婚事盡管放心。既然你如今回國了,他就不能再娶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