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姐,你該答應我的條件,不然你兒子也不會這么危險。”陸庭峰拖著蒼老的聲音,一板一眼道。
“我很慶幸剛才沒有頭腦一熱答應你的條件。”莫汐芊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結合你剛才的反應來看,我確信你不會留我們母子倆的命。”
“陸董,你有沒有想過,明明是可以安享晚年的年紀,為什么你要操這么大的心呢?”莫汐芊并沒有給他回答的間隙,“這說明,孩子不在于多,在于精。”
她唇角的譏諷讓陸庭峰胸口釀起一場風暴,這句話算是戳到了他的痛點。
陸瑜瑾也對他說過這種話,那時他的反應是什么?對,他被噎的說不出話。不過,這次他可不會放過她。
陸庭峰腿腳稍有不便,卻也沒到不靠拐杖就走不了路的地步。尤其是被言語激怒,他整個人都努著一股勁兒,踉蹌又快速地跑到床邊,對著莫汐芊就揚起巴掌。
今天,他要讓這個伶牙俐齒的女人看看,什么叫做威嚴。
莫汐芊渾身被紗布包著,動也動不了,于是緊閉著眼睛,等待自己嘴賤的后果。其實她是一個喜歡趨利避害的人,知道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也知道說什么話能讓自己利益最大化。
可是一想到陸瑜瑾的遭遇,一想到他在陸家受到的屈辱,她的嘴就不聽使喚,一句一句找死的話往外冒。
“啪!”
巨大的聲響回蕩在空蕩的病房,像只盤旋在空中的禿鷲,唱著哀鳴。
莫汐芊沒有等到臉上的疼痛,只覺得在閉著眼的黑暗里,有一片高大的陰影將她擋在身后,一睜眼,擋著她的是陸瑜瑾。
“陸瑜瑾……”
“你為了這個女人還要做多少次忤逆我的事!”陸庭峰看著陸瑜瑾嘴角滲出的血,渾身氣血翻涌,胸口的風暴都冒上頭頂,胡子氣得飛起。
有人能一巴掌將人打死,有人能一巴掌將人打耳聾。陸庭峰手勁很大,再加上他剛才被氣得怒火攻心,恨不得掐死面前的女人,這巴掌也是下了死勁兒。
陸瑜瑾只覺的腦袋轟鳴,臉側火辣辣的痛感占據了整個腦袋,他只看到陸庭峰嘴上下扇合,卻沒聽到任何聲音。伸手擦下嘴角的血漬,他看了看,隨后沉默的盯著陸庭峰。
對,他只能聽到腦子不停的轟鳴。
“陸瑜瑾?”莫汐芊看著他略顯呆愣的神情,發覺不對,聲音都帶著顫抖。
“陸瑜瑾!”她又叫了一聲,那人還是沒有扭頭。
她伸手去夠男人的衣角,只要他扭一下頭,就能讓她心安。
感覺到衣角微動,陸瑜瑾扭頭,淡淡的對著她笑了一下,像是三月盛開的百花,給人以希望,給人以向往,卻給不了莫汐芊她想要的心安。
廢話,誰會在挨打之后笑的這么燦爛,誰看誰都會覺得怪吧!
“你別嚇我……”她額頭瞬間滲出汗,像是天塌了一樣,連她也沒發覺,陸瑜瑾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經如此重要。
忍著臉頰的疼痛,陸瑜瑾讀懂了她的唇語,安慰道:“我沒事。”
沒事就怪了,莫汐芊一點都不相信他沒事。這個男人看起來外表強悍,實際上也不過是跟她差不多大的人。
她會委屈,會傷心,陸瑜瑾當然也會。只不過他更善于偽裝,將所有的軟弱都藏起來,只把最堅硬的鎧甲示以眾人。
不過莫汐芊知道,最堅硬的鎧甲,是傷口成年累月結下的疤。
她轉頭看向陸庭峰,眸子里迸射出危險的光芒,“你要是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我要你兒子跟我一樣!不管是陸方汀還是陸方杰,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莫小姐,大話誰都會說。”陸庭峰冷笑,“最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莫汐芊緊拽著陸瑜瑾的衣角,覺得這衣角仿佛有著無可取代的能量,給她力量。一咬牙,她抬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就砸。
那水杯朝他面門砸來,陸庭峰拐杖不在手上,連躲閃都慢了一步,他腳步往后一撤,水杯就砸在他肩頭,里面的水濺了他一身,老頭眼睛頓時就冒了火。
這個瘋女人!
“滾出去!”
“你……”老頭看著胸口被水濺濕的衣服,狠狠剜了莫汐芊一眼。
她一手拽著陸瑜瑾的衣角,一手對陸老頭比了個國際手勢,一點都沒落下風。
陸瑜瑾有顧慮不敢反抗,可她沒有。誰不是兩條胳膊兩條腿的人,不過是出生環境不同,憑什么就得處處比人高一等,而他們就得忍著他的臉色行事?
在莫汐芊這里,就沒這個理!
門口的護士和醫生聽到房間的動靜只敲了敲門,輕聲問了句有沒有事就走了。
陸瑜瑾只覺得耳朵處還是止不住的轟鳴,他呲著牙,臉頰越來越腫,也越來越熱。不過他竟然生出了一種慶幸,慶幸這巴掌打得不是莫汐芊。
她們母子是他牽扯進來的,本來就對兩人懷了些許的愧疚。再加上莫汐芊剛才對他的維護,讓陸瑜瑾覺得愧疚更甚。
他聽不清兩人的對話,卻能感覺得女人對他的關心和擔憂。在他的記憶里,自從母親去世后,真心關心他的人很少很少,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他也沒對任何人的關心懷有這種近乎期待的急切之情。
面前的女人,很不同。
他微微彎身,將她額前的碎發挽到耳后,一直藏在心底的欲望破土而出。原來,在世界無比安靜之時,才能正視心里不可示人,連自己都忽略的磨人情感。
他對她,可能不只是因為兒子。
莫汐芊被男人突然溫柔的動作嚇得一怔。
這人,不會是一巴掌被扇傻了吧!陸庭峰這個變態還真是夠狠,這巴掌要是打在她身上,估計還要再去一趟急救室。
“你怎么了?腦袋還能用嗎?”她抓住他的手,關切的蹙著眉頭。
她嘴唇張張合合,陸瑜瑾稍微恢復了一些聽力,他將握著他的那只手緊緊攥了起來,覆在她耳邊輕聲,又充滿誘惑力地叫了聲,“芊芊啊。”
他這三個字念得迂回又婉轉,像是藏了十幾年的舊情,更像是封存在地底十幾年的一壇老酒,刺鼻又鮮香,嘗一口便昏了腦袋,讓人止不住地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