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州東南,正一道門外圍。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最初,正一的弟子們并沒有發現,那些尸傀的已經翻越過了二門外的護山大陣。畢竟正一道門的弟子們,對自己的山門大陣,是極為有信心的。
那個時候,很多小弟子還在慌張的看著兩派長老們在吵架,茫然而不知所措。 “還不趕緊選派人手,立刻千萬昆侖求救!剛剛我已經在墻頭瞭望過了,外面的尸傀層層疊疊,有越來越多的勢頭。倘若現在尋找出路,還能來得及找到沒有
完全包圍的地方出去。一旦徹底圍困住了,那就再也沒有了機會。”這是派遣派的主張。 “出去?怎么出去!先不說那些尸傀兇殘頑固,一旦發現了血肉之軀,就會一路追著不死不休。現在遣人出去,跟送死何異?!誰愿意無故冒這種生死的風險
?再說,我們已經通過了傳訊水鏡告知了掌門,想必再過片刻,就能收到回復了。”這是堅守派的主張。
“片刻?從水鏡傳訊到現在,別說片刻,十個片刻也有了。往日這種緊急傳訊,哪里能如今日這樣,至今沒有回音的?!”
“到了此事此刻,還沒有任何回音,一定是出事了!只是不知道,這問題出在了傳訊水鏡上,還是別的什么緣故。”
這話一出,原來還在堅持的人也不做聲了。
是啊,他們已經足足等了有一個多時辰了,然而高懸的水鏡上至始至終都是一片靜謐的水波紋。
傳訊水鏡乃是遠距離通訊的最佳利器,除了開啟它會快速消耗極品靈石外,其余的一直很穩定。
所以大家都默認,非緊急情況下,不會啟動傳訊水鏡。一旦傳訊水鏡開始嗡鳴震動,定然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正一道門的掌門一旦感受到水鏡的召喚,肯定會立刻聯絡他們的。
但是任憑正一道門這邊接連的傳訊和召喚,水鏡的另外一側,卻一直靜謐無言,仿佛——死了一般。 竹竿一樣的寒昭圣君拿定了主意,“我愿意去昆侖報訊,此類魔物乃是修士的大忌。倘若只有零星幾個,都要徹底追查,全力絞殺,絕對不能讓它們出現在人
世間。”
“可如今,我們正一道門的門墻之外,居然已經出現了這般多的至邪之物,這不是一般的栽秧。”
“再加上剛剛的地動,我覺得怕是世間大劫已至。咱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自救。”
寒昭圣君的這番話,其實說通了很多人。
正一道門的修行本源,就是符箓和推衍。剛剛的事情一發生,所有的修士都在皆盡所能的掐算兇吉。
可無論他們的修為等級還有掐算的水平如何高低不同,但每個人測出來的結果,幾乎都是——極惡。
這種掐算的卦象幾乎就是在說,大難臨頭——在劫難逃。
甚至有些修行時間略長的人,已經隱約推測到了,怕是昆侖那邊出了大事,所以掌門才無法跟我們回傳信息的?
——可是,昆侖又能出什么事啊?他們那邊至少有七、八位化神老祖在坐鎮呢。
——莫非,是有人明明知道正一道門的精銳力量都去了昆侖作客,這才趁機摸到了咱們宗門之前?
——可惡,到底發生了什么?!倘若昆侖都抵擋不住,那么我們現在藏身在宗門之中,至少還有大陣可以依靠。一旦走出大陣,那才是生死各憑天命。
是的,這才是大部分人的真正的擔心——什么都不知道,出去了不是送死么。
太可怕了,似乎在一夕之間,天翻地覆。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更沒有知道危機的源頭在哪里。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宗門護山大陣之外,就是恐怖至極的危險——尸傀!
目前留在正一道門的高階修士們,大部分都是恬淡無為的性格,多少有些邊緣化的修士。而這種修士的性格,就會偏向保守。
也許他們自己強行突圍,還有機會。
但是想要把宗門里所有的低階弟子們都帶著上路,諸位正一的長老們并沒有信心。也就不約而同的采取了拖延的策略。
畢竟,萬一要是掌門收到了他們的求助,那天塌下來,自有掌門仙君等人頂著的。
這才是兩派人手一直爭執不下的原因。
又是一陣地動山腰,小弟子們終于忍不住從低聲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嗚嗚嗚嗚,我想回家,我想去找阿娘,娘啊,娘!
——師父,師父我好害怕啊,我不想死啊,嗚嗚嗚嗚,師父,怎么辦啊?
——再試試,再試試,長老,掌門,你們在哪里啊?
剎那間,小弟子的哀嚎仿佛傳染一樣,一個接一個,起此彼伏,給現場所有人無限焦灼的情緒上,宛如又潑上了熱油一般。 當然高階修士們很快就意識到了,不能放任這種絕望和焦慮的情緒繼續發酵,他們要么厲聲喝止,“都干什么?不許嚎喪!老子數到三,再有敢繼續嚎哭的,
一律丟到最外面去面壁!”
最外面去面壁,那不就是跟尸傀們隔著一墻而已。 想到那種恐怖的場景,小弟子們都拼命的壓低自己的哭聲,但因為他們剛剛哭的太賣力了,有不少人收聲不急,大聲的打嗝起來,“嗚嗚,呃,咳咳,嗚嗚,
額咳咳……”
場上的哭聲漸小,咳嗽聲卻接連響起。
下令出聲的正一長老眼瞅著喝止有效,這才略微的滿意。
可他的環顧四周打量的動作還沒有完成,就聽見后方傳來了一聲極為犀利的慘叫,“有尸傀啊!”
這個慘叫里帶著極為濃郁的絕望情緒,而且伴隨著靈力的爆發,簡直響徹云霄,傳到了內院每個人的耳朵里。
剛剛按壓下氣氛的長老不由大怒,這不是忙里添亂是什么?
是誰?敢這么明火執仗的跟自己對著干!
那一刻,正一的長老暴怒了起來,他甚至下了一個決心,定要把這個人掛到最外面的墻頭上去以儆效尤。
無論這個喊的人是誰家嫡系后人,誰家弟子,都不會這樣放過。此時亂象叢生,正宜亂世用重典。
正一長老定要此人成為自己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何人焉敢亂叫亂喊,給老子出來!”正一長老大吼一聲,這個嘶吼中他刻意用上了神念和靈力,將憤怒的吼聲放大無數倍,壓住了剛剛的慘叫。
但很快的,更多的絕望的慘叫從內院外圍的地方接連不斷地響起。
“快跑!”
“救命啊,師父!!!!!”
“尸傀,它們來……啊!”
接連不斷地慘叫,絕對不像是多人故意搗亂,倒像是最后的拼命警訓。 正一的長老果斷意識到,這不是什么心智不堅,故意抗命。而是出了大事,他的心頭已經隱隱猜測倒一個非常恐怖可能——莫非,真的有尸傀鉆到了大陣當
中?
這個猜測,只是在正一到長老們腦海中一閃,就被他們快速的推翻:不會的,我們的大陣乃是道門第一,決不能有這種漏洞……
可內院的主事長老們的僥幸心理,幾乎瞬息間就被一個露出來的“腦袋”給摧毀了。
那是一個尸傀的腦袋,它瞪著一雙灰白的眸子,鼻子不斷在墻頭抽動,仿佛在尋覓著什么。
很快,它就鎖定了長老們在的方向,然后整個軀體都縱身一躍,呈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它丑陋、畸形,而且周身散發著濃郁的惡臭,偏偏在它灰白腐敗的軀體上,還沾染著大片斑駁新鮮的血跡。
甚至有眼尖的弟子,還在尸傀的牙齒上看到了一縷青綠色的棉線——就跟內院低階弟子身上的袍子顏色,一模一樣。
怎么可能?! 正一的長老們腦子中不約而同的響起了這四個字。但還沒來得及細想,那尸傀已經一躍而起,它的跳躍能力遠超普通的修士,明明剛剛還在二十丈外的墻頭
上,可只跳了兩次,就已經撲倒了眾人圍攏的身旁。
小弟子們驚慌的尖叫起來,可這一次,長老們已經完全沒有時間去喝止或者安撫他們了。
正一道門的執事長老們紛紛出手,各種符箓和靈器齊齊綻放,全都往這個忽然出現的尸傀身上砸去。
轟!
咔嚓!!
在如此密集的各種殺符的圍攻下,那個尸傀幾乎瞬間就被撕成了粉末。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
正當眾人齊齊呼出一口氣的時候。
“噗通!”
“噗通,噗通。”
隨著無數的“噗通”聲響起,一個又一個的尸傀,從墻后出來,接連不斷地跳了下來。
一個,兩個。
十個,百個。
在剛剛的劇烈地動后,十萬年前被九位金仙舍命劃分的靈脈,終于解開了最后的道法壓制。 靈脈也有自己的天道法則,它們本就應該藏匿在各種洞天福地所在,是當初九祖以畢生修為強行扭轉了靈脈們的路徑,死死的把它們壓制在了各大宗門的附
近。
然而隨著元炁大陸結界的落下,昆侖云浮峰的墮落,那些一直壓抑固定的靈脈們,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竄逃著。
這當然不是說,正一道門所有的靈脈都會消失不見。只是當初被強行“移植”搬運過來的那些靈脈,重新獲得了自由。
像正一道門這種頂級宗門,原本選擇的道門福地也是有自己的靈脈的。
但這些祖傳的靈脈,并不能供養正一道門全部的供養。正一道門光主殿就有一宮九殿十八云閣,三十六仙府之說。
而如此龐大的亭臺樓閣都被納入同一個護山大陣之中。 這樣的護山大陣所需的靈力,根本不是那道荏弱的原生靈脈可以支撐的。所以正一道門的前輩們,不斷疊加的陣法,都把根基和粗壯的后天靈脈們連接到了
一起。
因為沒有人會想到,有一天這些靈脈會“遁走”。
這才是正一道門自古就引以為傲,且幾乎沒有破綻的護山大陣會失效的緣故。
不是綿密的符文有什么漏洞,也不是內部出現了叛徒引尸傀進來。
地脈改道,靈脈遁逃。 雖然整個護山大陣中還有一部分符紋可以吸納周圍散溢的靈力,可這種微弱的力量根本無法供給整個大陣。它們原本不知道幾萬年前,正一道門某位極為聰
慧的天才符師,為了節約護山大陣消耗而做出的反向靈力補償的一個思路。
它們在以千年、萬年為時間衡量的體系中,的確可以節約打量的靈脈消耗。
但同樣,這些符紋不能替代靈脈,而且也沒有什么殺傷力。
尸傀們正在前赴后繼的從院墻外沖了進來,它們帶著古怪的嘶吼,腥臭的氣味,瘋狂的沖向了正一道門的修士們。
面對這樣的情況,正一道門的人立刻動用了自己全部的手段。
——萬棘雷弒!
——焚燼炎符,聽召而起!
——化冰為刃,破!
各種符箓宛如人間界除夕的爆竹一樣,接連不斷地轟然炸開。
正一道門,以符冠絕天下。 經過了密集的轟殺之后,最初那批沖進來的尸傀,幾乎都被各種高級符箓轟成了渣滓。還有幾個長老強行用高級的靈械,堵住了那幾個尸傀翻進來的陣符缺
口。
但這遠不是結束,尸傀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難纏。
尸傀的特色就是無痛無懼,只要前方有鮮活的血肉吸引,尸傀們就會永遠不知道疲憊的追殺下去,永不停止。
修士們,則是會疲憊的。
最初因為恐懼和憤恨燃燒的勇氣,在符箓的快速消耗下,也逐漸的低落了下去。
低階弟子尚未察覺到異樣,但是元嬰期的修士們,都發現了另外一個更為恐怖的異樣。正一道門的靈力似乎開始遲滯了起來。
眾所周知,天下的所有大小宗門,或者世家,選擇自己的門派洞府時,都要堪輿一下靈脈的。
沒有任何修真的門派會選擇在毫無靈脈的地方扎根。
因為也扎不住。
修士們沒有了靈脈,就像大樹從根部抽不到水一樣,或早或晚,一定會干涸而死。
靈脈才是釋放和散發靈力的源頭,靈脈約充沛,在這附近的靈力就會更加的精純以及活潑。
修士們無論是修行,還是調用功法、符箓、陣法,都需要靈脈為根基,靈氣為引子。
越是厲害的術法或者符箓,需要的靈氣引就更為精純。
可就在剛剛,很多正一道門的高階修士就發現了,自己拋出去的符箓,催發起來就開始逐漸變得遲滯起來。
甚至有的不能完全發揮力量,其威力縮減了至少三成。
靈力引,不足了! 這里面真正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地脈異動造成了從源頭上的靈力枯竭。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在短短這段時間里,太多高等階的符箓被引爆,它們彼此之間
就在爭搶這片土地上殘存的靈氣。
相互搶奪已經不斷散溢的靈氣,就容易出現了這種符箓不能完全引爆的問題。
低階弟子們的符箓水平有限,這種問題尚且感受不清晰。但是高階修士們的感知尤其敏銳,已經多多少少的感受到了這種危機。
一旦符箓不能盡情釋放威能,那他們就會徹底失去最后的防線,成為尸傀們不斷狩獵的“獵物”!
“撤,全員撤退!”正一道門的修士們幾乎瞬間就做出了選擇,此地不宜久留,要趕緊離開。
可是,天下之大,要往何處而行呢。
“分散撤退,盡量避開尸傀,不要纏斗!”寒昭圣君沉聲說。
“什么?分開!你知不知道外面的尸傀有多少,我們此時更應集中力量,方可求生!”有的長老不同意。
這部分長老多半不主攻戰斗,而是以療愈或者幻術等符文為修行方向,平時 ,平時并沒有什么差異,但到了今日這種硬碰硬的地步,他們連生存都出現了問題。
故而立刻反對了起來。 可是寒昭圣君卻立刻駁斥他們,“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靈力稀薄的異狀么?!靈力不足,我等還集合在一起,連符箓的最大威力都無法發揮出來。那更是送死!
” “所以,現在就是各人顧各人,你們這些五行修士自然有自保的辦法,我們就去等死對么?”生死存亡之際,高階修士們也顧不得保持顏面了,直接怒罵出聲
。 寒昭圣君依然反駁了這種說法,“不!我是讓大家分成多個隊伍,以五十人為一隊,元嬰長老五名,金丹長老十五名,筑基以及練氣弟子三十人。大家立刻分
組,從不同的方向突破離開。”
聽了寒昭圣君的話,眾人倒是平復了一些怨恨,這的確是在如此狼狽緊急的關口,最為穩妥的辦法。
寒昭圣君又說,“大家抓緊時間組隊,隊伍數量不必拘泥為正好五十人,但也不要超過一百人,否則一定尾大不掉,相互爭搶靈氣。”
“而且也不要覺得都是五行符修就好,此行只為突圍逃命,不可戀戰。因此迷蹤符、斂息符還有幻形符都可堪大用。” 寒昭圣君格外點醒大家,表面看起來是五行符箓的雷系、火系以及水系殺尸傀厲害,但他們的目的并非殺敵,而是為了逃命,那么那些輔助符紋反而可能更
排得上用場。
這番話出來,讓原本惴惴不安的修行輔助符紋的修士們,都安定了下來。
在一陣喧囂后,正一道門的修士們快速的分成了大小不一的隊伍,并且選擇了不同的方向,打算突圍。
“先沖出去,找到沒有尸傀的地方。然后通過水鏡傳訊吧。”
“無論怎樣,先擺脫尸傀。尸傀畏懼強光,火焰,我們盡量避開洞穴或者潮濕的地方為好。”
“要不去昆侖集合如何,先找到掌門再說。”
“行,那就一直往北,去昆侖集合。”
“倘若在昆侖找不到掌門或者另有變故又該如何?”其中有個人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是啊,連正一道門都出現了這般大的變故,那昆侖就一定穩妥么。
而這個時候,又是寒昭圣君給出了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那就去極北之永凍之海,在白冰原匯合。”
極北,永凍之海。
在幽州更為北方之地,是一片茫茫的雪原,其積雪覆蓋,冰川高聳,終年不化。
那片海域,被稱為白川海,也被叫做白冰原。 修士們極少會去到白冰原上,無數的修士終其一生,也不過就是聽過白冰原的傳說而已。除了少數修行冰法的高階修士,在元嬰大圓滿之后,為了能激發自
己對法則之力的領悟,才會深入白冰原,感受極寒風暴。
白冰原上不僅極冷,而且會突然極寒風暴。
據說那極寒的風暴會晝夜不停地旋轉,風暴中裹挾著大小不一的砂礫和冰晶,所過之處連巨石都會被消磨打平,堪稱過境無痕。
只聽傳聞,就知道是那種環境極為惡劣,生存艱難的所在。
“可是我們去白冰原,跟送死有什么區別,那地方聽說連神識都會被凍住,而且靈獸兇猛難馴。” “正一道門的靈脈被毀,天下其他的道門會安然無恙?!我不信。倘若昆侖無事還則罷了,若是也跟我們正一道門一樣,那就是末日浩劫。天下之大,已無凈
土,那白冰原可能是唯一的天然屏障。”
啊,你要這么說,那還真有點道理。
如果天下真的大亂,那么極北冰原反而因為極寒,會成為一道阻隔尸傀的天然屏障。凡間界的人,縱然是有這樣的想法,也沒辦法去極北之地生活。
但修士們確實有各種手段抵御極寒,并可以重新開辟洞府——倘若不得不到那個時候。
“哎,那個,昊天殿,是不是也在白冰原?”終于有人想到了,九大宗門里,還有一個幾乎隱形的宗門,龜縮在極北的冰原之上。
因為昊天殿在最近幾千年里,幾乎沒有行走入世,更是除了日常的批語從不發聲。所以很多時候,大家都會忽略掉它們。
直到今日眾人才發現,默不作聲毫無存在感的昊天殿,能名列九大仙門,大概還是有點東西的。
昊天殿能將自己的宗門十萬年如一日的扎根在極北的冰原,多半就是窺測到了什么隱晦的天機吧。
想到這里,原本慌亂的心,又多了一點踏實。
同為仙門一脈,正一道門跟昊天殿不說有多深的交情,但是日常表面的客套寒暄卻從來沒有斷過。
無論是互贈掌門生辰禮,還是交換資訊,派遣長老互相交流,都是有過的。
倘若真的到來最壞的時候,正一道門不得不去極北冰原去躲避災殃,那么有昊天殿在,總算是能找到落腳之處。
想必,昊天殿不會不管的……吧?!
既然做了決斷和安排,眾人就不在糾結,按照列隊各自掐算了一個“吉”的方位,就打算開拔上路了。
有的性子急躁的正一道門長老,已經招呼著自己這一隊直接往后山跑去。
也有的人嘗試著驅動飛舟或者飛艇,但無一例外的都失敗了。如今靈脈移動,靈力波折,大型的飛行靈器無法驅使。
這么一折騰下來,那些試圖搭乘飛艇的長老,反而落在了后面。
無奈收起飛艇,有的長老發現了寒昭長老還停留在原地。
寒昭長老正在分發藥丸給部分的弟子,并溫言寬慰他們。
“啊,這……”看到這一切的正一長老內心也是十分不忍,卻又忍不住開口勸道,“此地不宜久留,寒昭師弟不如跟我們一同離開吧。”
這已經是少數磨蹭到最后的隊伍了,倘若寒昭圣君還停留在這里,接下來他面對的,就會是獨自抵抗源源不斷的尸傀了。
沒想到寒昭圣君卻微微搖頭,“師兄還請盡快離開,我留下殿后。”
明明寒昭道長就是最先堅持突破出去求助的長老,甚至愿意主動領取這個極為危險的任務。但沒想到當形勢改變之后,他又變成了走在最后面的那個人。
“哪里還需要殿后,宗門已經破了,此地故園再非善土,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
是啊,宗門是根基,但是沒有了靈脈的宗門,只是一堆石頭瓦礫而已。
更何況外面還有數不清的尸傀在躍躍欲試。
那些暫時堵上了大陣缺口的高階靈械,是靠著極品靈石維系的。在尸傀們源源不斷的攻打下,在高級的靈石也會有消耗一空的時候。
而那個時候,凡是留在此地的修士,怕都會成為尸傀的血食。
“師,師伯,您,您走吧……”剛剛被寒昭圣君安慰的小修士哽咽的哭著。
小修士的聲音明明還在顫抖,但卻努力的想要勸寒昭圣君盡快離開。至于小修士為什么不依附一個隊伍離開,看他胳膊上鮮血淋漓的傷口就知道了。
小修士雖然是正一道門的內門弟子,可他的嫡傳師尊跟著掌門去了昆侖參加大典,留下一些功法不扎實的小弟子們在宗門好好修行。
可當尸傀找到了護山大陣的弱點之后,雖說大家眾志成城的去集火尸傀,將其消滅。但人總是有本能的,會有限救離自己近的,或者是自家的孩子們。
那些師尊不在眼前,本來就找不到主心骨的小弟子們,就成了剛剛事發中受傷最多的那批人。
這倒也不是說正一道門的長老們故意不管這些弟子,倘若能救,大家當然不愿意任何宗門弟子受傷。
但事發突然之際,就是有個無法克制的私心,優先自家的弟子。
等騰出手的時候,不少小弟子已經被咬到或者抓傷了。
正如寒昭圣君最初所說,只要服下七寶清心丸,再用凝水符大肆沖洗傷口,切掉咬傷的部分,還是有一定的幾率不被傳染的。
當然,在這斷時間內,最好不要劇烈運動,或者強行催動靈氣,一面毒素深入經絡,無藥可醫。
倘若是平素時分,以正一道門的習慣,自是要好好養護每一個弟子,并竭盡全力的救治。
但在當下這樣急忙逃命,連宗門之地都不能保存的危難時候,任何一個受傷的低階弟子,都是極大的負擔。 受傷過的弟子自己不能善用靈力,也不好快速奔跑,就要最少動用兩個弟子的人力去貼身照顧。一個用來背負他們,另外一個在旁時刻密切關注,一旦發生
了尸傀異變的情形,就要趁著尸變的最后關口,直接滅殺。
否則內患在內部滋生,弄不好就是全軍覆沒的結果。
有了這樣的顧忌,除非是嫡傳弟子和重要的后輩,那些并不是很熟的,且師尊不在宗門的受傷小弟子,就被不約而同的“忽視”了。
也許離開的隊伍,同樣有著各種難言的苦衷,但大家還是各組隊伍,然后狠心快速的離開,甚至沒有任何猶豫。
這,也是一種人性的本能。
那些最終被剩下的小弟子,眼瞅著一個個隊伍快速成形,紛紛離去,卻沒有任何人主動的來招呼他們后,就已經明白了即將到來的命運。
他們要么低聲啜泣,要么倔強的咬著下唇,任憑血絲順著嘴角流下。 而這個時候,寒昭圣君卻單獨的留了下來,他取出了自己的藥瓶,分別給小弟子們逐一的服下,然后操縱凝水符,快速的沖洗著他們的傷口,逐漸把這些小
弟子們都攏到一起,居然也剩下差不多百余名小弟子。
多半都是練氣的弟子,只有少數才是筑基期的弟子。畢竟最容易被尸傀抓住受傷的,一定還是低階的小弟子們。
寒昭圣君,就這樣留下來,以最快的速度,包扎和照顧著這群完全無助的小弟子們。
“寒昭師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最后一個隊伍的領頭人,不忍的勸說著。
“師,師伯,您,您走吧。”小弟子顫聲的說著,他知道自己是累贅,還受了傷,沒辦法跟上大隊伍。
但是寒昭圣君,卻是可以走的。 “師伯不走了,留下來跟你們一起。”寒昭圣君溫和的說,然后從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枚黑色的符箓,交給這個小弟子,“這是高階的炸裂符,一旦引爆,就會
徹底毀滅周邊所有東西。你知道怎么用么?”
小弟子楞了一下,“知道的,師父教過。” 黑色的炸裂符,本名叫做“覆雷符”,是正一道門最為常見的符箓之一,卻也很有爭議。覆雷符的造價相對不高,但攻擊力卻極強,只要驅動成功,以覆雷符
為中心的一丈內,基本上會全部炸碎,甚至能打破黃階靈寶的防護罩。
殺傷力,不可謂不高。
但覆雷符的爭議就在于,它的驅動開啟的方式太簡單了,而殺傷力又高,這就會讓很多低階小弟子在不小心意外釋放的時候,自己把自己炸得稀碎。 再加上最初很多小弟子因為一時之氣,就會用這種符箓去跟人爭斗,一通亂丟之后,不僅自己被炸飛、炸死,還會引來很多宗門之外的仇家,甚至毀壞不少
靈境內的寶財等等。
所以正一道門就逐漸規整宗門規矩,不讓小弟子們輕易接觸到這種簡單、方便又高傷害的符箓。
怕他們因為一時之氣,出去惹禍。
此時此刻,寒昭圣君正在不斷地給留下來的小弟子們,在處理了傷口之后,發放覆雷符。
“既然都會使用,那我也就不再啰嗦了,都拿好覆雷符,等下遇到了尸傀,就丟出去炸開花。”
寒昭圣君柔聲說,“不過可要心理有數哦,最后一枚不要丟出去,那是留給自己的。想必,你們也不愿意成為墻外那些惡心的東西吧。”
本來凄惶無比的小弟子們,在拿到了覆雷符后,反而多數都平靜了下來。
死亡是恐懼的。
但比死亡更恐懼的,是墮落成自己都無法忍受的形狀。
一旦明確了即將面對的命運,很多小弟子,反而逐漸變得清明起來。
“師伯,你能幫我轉告師父么,我沒有變成惡心的怪物。”
寒昭圣君輕輕揉了揉說話人的頭頂,“師伯相信你師父一定知道的。師伯留下來,陪著你們。”
說完,他揮手對最后的隊伍說,“快走吧,這里有我們。”
寒昭圣君選擇留下來,跟這些低階的小弟子們一起,面對最后的時刻。
這是他的大義所在。
寒昭圣君不忍讓小弟子們無辜又無助的面對即將蜂擁而來的尸傀,有一個成年高階的修士在,哪怕是面對死亡,也會內心安穩很多吧。
而且他素來喜歡囤積各種物資,因此在乾坤袋中即有大量的七寶清心丸,也有海量的覆雷符。
有這些東西,哪怕是面對源源不斷的尸傀,他們也能拖上一段時間。
尸傀們都是憑借本能來獵食血肉的怪物,有他們在這里,其他的正一同門,就可以獲得更多時間,走得更遠一些。
最后一只隊伍終于離開了。
整個正一道門的偌大內院,變得空蕩蕩起來。
甚至,有一種風聲都帶著回音的蕭瑟之感。
噗通。
噗通,噗通。
隨著越來越多的撞擊聲,本就是被臨時堵上的靈械們,終于用光了最后的靈石之力。隨著最后一塊極品靈石化為白色粉末。
靈械們的防御終于垮塌了下去。
尸傀們徹底的推倒了內院的圍墻,沖了進來。
而早就準備好的低階弟子們,都嘶吼著沖了上去。
“來啊,孽畜們,去死吧!”
“小爺等你們好久了,破!”
轟隆!
咔嚓!
數百名小弟子們,無一步咆哮著,盡自己所能的將手里的覆雷符丟像尸傀群。
炸雷一樣的響聲,此起彼伏。 整個正一道門,淪為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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