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承接來一看,是周文斗寫的。
在福建,鄭芝龍的部下清洗穩步推進,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有驚無險。
鄭芝龍的人自然不會坐視自己被整頓,幾個人湊在一起,頓時出來一條妙計。
那就偷摸把周文斗給鯊了!
周文斗住在泉州府的一處會館,地處偏僻,只有一百多人護衛,應該很輕易就可以得手!
于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大約六十多個海盜摸到了周文斗的會館中。
其中幾人剛到后院,便被暗中的火銃打成了篩子。
另外有人攀上周圍高處,打算放火箭,又被藏在黑暗里的人輕易抹了喉嚨。
更有人想正門突破,可是他們剛走過前院,不知道從哪里滾出來幾個黑漆漆的球。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鄭芝龍第二天得知消息以后,也迅速從軍堡趕了過來,看見了這令人吃驚的一幕。
六七十人,全部成了尸體,其中有不少更是跟扔到火場里了一樣,渾身都是漆黑傷口!
這些人也成了掛在泉州港的例子,通告后面的海盜,偷襲可以繼續。
這就是偷襲的結果!
海盜們當然不忿,有些人也試圖逃脫鄭芝龍的束縛,打算開船逃生。
可是這樣的人,難免要碰一到五發重裝大炮的炮彈!
按理來說,鄭芝龍的軍隊都清洗的這么順利,其他部分更應該輕松建功。
可事實偏偏并非如此。
去分田的公務人員遭到了史無前例的對抗。
“福建話……”
高承看著公務人員的報告,無奈又好笑。
最大的問題,就是福建的方言問題。
派去的公務人員,大多有些江西口音,可是勉強也算官話。
關鍵是福建的人們,全部都是一口鄉音啊!
“哩哩啦啦哩哩啦啦”的,根本沒人聽得懂!
而且,口音之外,也有些大問題。
福建地區,漢人已經不再是主流,而其他族人,多有自己的一套規矩。
你說分田?他們不愿意,他們情愿所有的資源被大宗占據著。
你說造冊?他們不愿意,他們情愿自己的身份永遠是黑戶,哪怕不能擔任公職,人家也不在乎。
至于說消除鄉老的存在?他們甚至反對!
在他們看來,總兵府天大的政令律法也比不過族老的一句話。
哪怕族老是在假公濟私,乃至于坑害自家人,他們也更相信族老。
至于收稅與經商,就更別提了。
人家都不認大明,還能認你一個江西總兵府?
簡而言之,海邊的漁民還好說話,山里的山民,簡直就是令人頭腦發痛!
高承放下報告,揉了揉眉心,“原本以為鄭芝龍是福建最大的問題,現在看來,鄭芝龍反倒是最容易解決的一部分。”
山民不涉及海域的事,鄭芝龍也管不住。
“你們什么意見?討論過嗎?”
李邦華思索一下,開口道:“目前幾次討論的結果,是安撫為主,刀兵為輔。
“先用金銀和糧種收買族老接納咱們的管轄,再找出來最不聽話的殺雞儆猴,扶持弱勢抵抗強勢……”
還沒聽完,高承就皺起眉頭。
“大明向來都如此對抗土司?”
“正是。”
“難怪努爾哈赤做大……”
李邦華突然語塞,有意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沒錯,這樣操弄土司確實容易,唯獨需要重視的問題是,不能讓這里的駐守官員成了某種家族。
遼東當年就毀在了李成梁的養寇自重上,不然滿清怎么也不可能成今日之態勢。
“大明當年是如何管理福建土司的?”
鄒維璉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我當初在大明閣庫里見過史料。
“明初派遣官員鎮守,士兵平定,同時收為土司,之后洪武、永樂分別與此處土司戰過再和,依靠戰斗來裁定土司歸屬。
“之后宣德年休養生息,打那以后,直到嘉靖三十年前,這里的山民就一直都是自生自滅。”
高承點了點頭,也是靠拳頭大來定歸屬。
不能說錯,若是放在自然經濟之下,這確實是屠殺以外的最好方法。
可惜自己要在福建搞商業,不然這貧瘠之地,百姓種一輩子地也富不起來!
“明廷的辦法不錯,不過不太適用于咱們。
“土民客民既然與族老結盟,咱們就要破了他們的盟!
“回頭往福建發文,斷絕與山民的任何糧食、食鹽、鐵器等商業往來,同時先辦理居民證者可以獲取買賣資格。
“其外,每個族老的兒子可以進修江西各學院,并且將來會做大官,不妨找一些福建高級官員的行頭拿去給他們看一看,同時告知他們,普通族民不可以做官,只有族老可以。
“還有就是,把審判權轉移過來,兩族法治事務,可以派兵去執行,讓他們知道,咱們比他們的族老靠得住。”
兩人都是一陣瞠目結舌,來回掃視。
鄒維璉輕聲呢喃:“如此誅心……”
李邦華則是想著別的問題,“那真的要給他們特權?那些族老?”
“當然,他們是族老的時候當然給。”
高承理所當然地點頭,“不過,若是其他人不愿他們繼續當族老……
“自然就不給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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